國木田獨步神色凝重。


    他知道津島溫樹原本的身體就不好, 現在更?是最?虛弱的階段。國木田獨步草草地在記事本上寫了幾筆,希望能用?打火機點燃這?些銀線,可是沒能成功。這?些銀線燒不斷, 割不了,堅硬程度是國木田獨步平生?罕見的。


    那麽這?樣的銀線纏在津島溫樹身上,並且越勒越緊……


    國木田獨步狠狠地閉了下眼睛。


    “你是那場‘遊戲’的參與者嗎?”單單這?人是衝著津島溫樹而來的, 就不難得出這?個?結論。國木田獨步發現自己出奇地冷靜,試圖與他交涉,“他有同盟的。”


    這?句話似乎打動了那個?白發赤瞳的少年。他緩緩地轉過頭?來,對上國木田獨步的雙眼。


    國木田獨步深吸一口氣。


    他開始瘋狂地在自己記憶裏挖掘和“遊戲”相關的信息, 得拖延時間, 最?起碼得等到太宰治過來。他迴頭?給穀崎潤一郎使了個?眼神,穀崎潤一郎會意,借用?異能力細雪作為掩護, 悄悄地打開門下樓去搬救兵。


    他繼續說:“那場‘遊戲’還沒開始不是嗎?現在就將?溫樹殺死, 你不但會招致他同盟的報複, 也?會被‘神’懲罰吧?”


    國木田獨步看了眼津島溫樹。他的臉上本來就沒多少血色,這?下更?是慘白。他緊緊咬著唇, 一點尖叫都沒能露出來, 不知是他竭力忍耐還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國木田獨步的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或者在之前, 你和他有什麽恩怨?”


    白發赤瞳的少年迴過頭?看津島溫樹,微微地皺了下眉, 開口和國木田獨步解釋:“不是私情。”


    “我和津島溫樹在這?之前沒有任何來往, 在這?一點上, 我沒有說謊的必要,”少年解釋的模樣竟然很認真,“今日我的所作所為隻是出於他個?人的價值而已。”


    ……不是, 這?年頭?竟然還有會認真解釋自己動機的反派嗎?


    國木田獨步噎了一下。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證明這?個?少年是可以溝通的。


    國木田獨步靈機一動:“既然這?樣,為什麽你不先和他結盟呢?你們可以一起結盟,先除掉另外的對手,”他循循善誘,“這?樣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盡管時機不太適合,但是穀崎直美滿臉黑線:“……”


    等等,這?種話隻有小孩子才會信吧——


    然後穀崎直美就看見,那個?沒什麽表情的白發赤瞳少年竟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國木田獨步的提議。


    穀崎直美:“……”


    這?真的是她遇到過最?好哄的反派了。


    “不行,”少年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遺憾,“盡管按照你所說的去做,我確實能最?快地減少我的對手。但是我和禪院尚也?合不來,而津島溫樹已經?和他是同盟了,所以抱歉。”


    ……不對,他真的是在道歉啊??


    國木田獨步:“……同盟隻是暫時的,你既然對禪院尚也?不滿,就該找禪院尚也?,或者,”雖然國木田獨步本身就是個?不太死板的人,但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是讓他默默捂住了隱隱作痛的良心,“你可以拆散他們之間的同盟。”


    “你當?然可以和津島溫樹一起聯手應對禪院尚也?,他跑不掉的。”


    少年沉默了。


    束縛著津島溫樹的銀線慢慢放鬆,他雖然還沒有撤去那些銀線,但殺心明顯已經?弱了不少。津島溫樹總算能喘口氣,唿吸也?平穩了些。


    銀線對他的喉嚨造成了一些損傷,這?使得他的聲線多少有些沙啞:“……你是誰?”


    說著說著,津島溫樹忽然開始咳嗽,咳得人心驚膽戰。


    ……毫無疑問,他的身體狀況雪上加霜了。恐怕如果?不是那些銀線吊著,津島溫樹現在已經?根本維持不了站立了。汗水從他鳶色的發梢上一滴一滴落下,落入他的和服衣領裏,在脖頸處濕了一大片。


    白發紅眸少年疑惑地望向國木田獨步。


    如果?能隱藏津島溫樹失憶的事是最?好的,但眼下的情況也?沒有周旋的餘地了。國木田獨步幹脆攤牌:“他失憶了,對你們的情況一無所知,隻不過禪院尚也?過來找了他一趟。”


    少年歪了歪頭?。


    “弗洛裏安,”他那雙如紅寶石的眸子是最?豔麗的顏色,偏偏擁有這?雙眼睛的人性格極為冷淡,眼裏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可就是這?樣,讓人越發想看這?雙眼染上濃重的情緒,“弗洛裏安·馮·愛因茲貝倫,是個?魔術師。”


    魔術師?


    國木田獨步平日裏接觸相當?多的情報,對這?方麵也?有些了解。魔術師是一群自詡神秘的人,他們一般都會在夜晚出沒。而弗洛裏安明顯不是個?典型的魔術師。


    弗洛裏安撤去銀線,放下了津島溫樹。


    津島溫樹一失去銀線的支撐,就倒在了地上。銀線鋒利,那身和服自然被割出了許多口子。殷紅的血在他的白色和服上綻放出了許多朵妖豔至極的花。他的脖子上更?是有一道深深的勒痕——血液隱隱滲了出來。


    武裝偵探社的門被與謝野晶子一腳直接踹開。早在聽到樓上的玻璃破碎聲的時候,與謝野晶子就知道不好。在上樓的路上她還遇到了穀崎潤一郎,隻來得及叮囑穀崎潤一郎去一處酒吧找太宰治,與謝野晶子便?氣勢洶洶地先迴偵探社了。


    ……是血。


    與謝野晶子在看到津島溫樹的一瞬間,就咬破了嘴唇。


    “我沒事,”津島溫樹還有些意識。他轉過頭?看了看與謝野晶子,很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會好的,與謝野醫生?不用?擔心。”


    弗洛裏安說:“他不會死的。他的身體會自動痊愈的,津島溫樹是被‘神’偏愛的孩子。”


    與謝野晶子隻想冷笑。


    被那個?“神”偏愛?與其是愛,不如說是詛咒。她衝過去扶起津島溫樹,卻驚訝地發現,正如弗洛裏安所說,津島溫樹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愈合。


    “既然你知道殺不死他,”國木田獨步探究地看向弗洛裏安,他對這?個?少年的印象多少有些複雜。一方麵,弗洛裏安對津島溫樹下手了。另一方麵,弗洛裏安卻又出乎意料地好騙,讓他放過津島溫樹,他還真的放過了。“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弗洛裏安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就算‘遊戲’還沒有開始,但我們已經?是敵人了,”弗洛裏安的語氣淡淡,“他現在是最?虛弱的時機,我為什麽不能下手?萬一我就成功了呢?”


    弗洛裏安這?話說得理所應當?。


    他並不在意殺人,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會殺了津島溫樹的。就算殺津島溫樹的路上會遇到別人的阻攔,弗洛裏安也?不在意,他隻是站在那兒,指尖的銀線便?是最?銳利的武器,讓社員們前進?一步都不能。如果?社員們真的想越過這?些銀線來救津島溫樹,怕是會被直接割成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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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沒人覺得弗洛裏安好哄騙了。


    如果?說之前武裝偵探社眾人還沒有將?這?場“遊戲”放在心上,這?次弗洛裏安的襲擊,徹底讓他們認識到了這?場遊戲的殘酷。津島溫樹的那輪“落日”,對於熟悉他的人來說,肯定清楚他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弗洛裏安得到情報也?不奇怪。但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殺入武裝偵探社,偏偏還挑了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都不在的時機……


    即使武裝偵探社眾人與弗洛裏安交手了,他們還是對弗洛裏安的那些銀線一無所知,也?找不到破壞的方法。那下次呢?下次如果?弗洛裏安幹脆直接把津島溫樹帶走,他們是不是根本就攔不住?


    眾人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弗洛裏安沒理會其他人,轉身跳到了窗台上:“你可以認真地考慮一下他們的意見。和禪院尚也?同盟,你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這?是我的忠告,希望你能想通這?一點。”


    “再會,”弗洛裏安沒迴頭?,“津島君。”


    津島溫樹闔上了眼,攥緊了手心。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道,手心自然出血了。隻不過這?一點血,在他渾身是血的情況下,並不突兀,也?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冬木,某座教堂。


    吉爾伽美什合上了漫畫。


    自從第四?次聖杯戰爭結束之後,其他的英靈紛紛迴了英靈座,但吉爾加美什沒有。身為人類最?古老的英雄史詩《吉爾伽美什史詩》的主人公?,人類史最?古老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作為被召喚出來的從者的實力自然不用?說。可就算這?樣,吉爾伽美什也?不能在聖杯戰爭結束之後繼續呆在人世間。


    他能繼續正常活動,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


    他的禦主。


    想到這?裏,吉爾伽美什冷哼一聲。


    他從來都不認為弗洛裏安死了,哪怕那場毀滅性的災難奪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吉爾伽美什也?有足夠的自信。不過他的自信也?是有來源的,畢竟吉爾伽美什還好好地呆在這?個?人世間,縱使不能感受到弗洛裏安的魔力供應,可是那股微妙的聯係卻是一直在的。


    大不了就一直等,等到下一次聖杯戰爭。


    反正有朝一日,他們終將?會重逢。


    吉爾伽美什起身,決定去外麵轉一轉,順便?去買本最?新的漫畫。


    他剛要推開教堂的門,手卻停頓在半空中。身體裏那股熟悉的、久違的暖流,無疑在向吉爾伽美什宣告一個?人的歸來。


    吉爾伽美什下意識地推開了門。


    弗洛裏安站在門外。


    他穿了身連扣子都扣得一絲不苟的白色西裝,咬著手套,慢條斯理地脫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手背上有著三道令咒的痕跡。此時天空倏地下起了小雨,雨水落在他的腳邊,濺出了一朵朵花來。他抬頭?看著天空,白得幾乎透明的發絲被風吹亂,薄唇緊抿,那雙鮮紅的眸子裏還是沒什麽情緒。


    他轉過頭?,嘴角稍微往上提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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