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巽然原本收拾好行囊,打算迎接最後一關試煉。不料,神秘人卻在大廳輕飄飄說了句:“今夜再說,白天不用你忙。”弄得巽然不知所措,隻能暫且聽命。


    臨近午後,正當巽然在院中踱步之時,忽聞一陣輕笑聲:“小弟弟,閑著也是閑著,何不跟本姑娘到處逛逛?”


    來人正是幽兒。此刻,她似並未施以過多妝容,隻一身輕快繡衣,領口雖仍略顯開敞,卻不再故意營造魅惑氛圍。滿臉飛揚的神色中,多少顯出少女靈動之姿。


    巽然見她神采奕奕,一下子覺得她竟有些…可愛,便莞爾道:“也好,這莊子我確還沒走遍。”心中暗忖:也許能打探些信息。


    二人並肩走過亭廊花徑。陽光斜落在幽兒身上,勾勒出她窈窕身段,同時也突顯她麵容雖妖豔,卻帶有一抹天真稚氣。


    巽然看她不時左右張望,又忍不住輕笑:“幽兒姑娘,你今天倒不像平時那般‘妖裏妖氣’。”


    幽兒聞言,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撅嘴道:“呸,什麽妖裏妖氣?本姑娘向來天生麗質,不信你去問問那些病人,對我可好了。”說著眼梢裏透著笑意,明顯對巽然的調侃並不生氣,反倒似挺受用。


    行至一處假山,幽兒忽而興致上湧,指著不遠處幾頭在草地上歪歪扭扭行走的“病人”說:“哼,你以前不是疑心我們虐待他們嗎?瞧瞧,這些人雖神誌古怪,卻衣食都有著落,我爹肯定比外頭那些見死不救的藥師強多了。”


    巽然微一頷首:“確是我先入為主,多謝你解惑。”語氣裏含著歉意,也有些心疼這座莊子裏的人曾備受誤解。


    走到一處小小石亭,幽兒笑嘻嘻招唿巽然坐下,從袖中摸出幾塊果幹遞給他。巽然接過,笑道:“姑娘這些時日相助,我真不知該如何謝。”


    幽兒故作大方地擺手:“算你識相,哼。若你再不領情,我才懶得多管閑事。”嘴上雖冷硬,眼底卻綻放一絲喜悅。


    巽然瞅著她頑皮神情,忽而心思一動,問:“幽兒,你芳齡幾何?又為何生得如此……呃……妖豔?”


    幽兒嬌哼,俏目輕瞟:“我才十六好不?大你可沒幾個月呢。至於外表嘛,天生如此,能怪我咯?”說罷還故意撩了撩耳畔的發絲,“外頭人老愛說我妖裏妖氣,可我就是長這樣啊,誰讓本姑娘生得好看。”


    巽然笑著搖頭,神情卻轉正:“你說莊主是你父親?那這莊名為‘毒人莊’,到底因何而起?”


    幽兒便介紹道:“我爹收留大量身患怪病、絕症、中毒甚深者,用更霸道或特殊的毒法續命。外人說我們是邪道,可那些人若不求我爹出手,可能早就死了。隻不過過程偏激,幸存下來的人多多少少落下殘疾或心誌受損……所以才出現這麽多怪狀。”


    一說到此,她眼裏閃過黯然:“真有什麽好辦法,也不至於讓他們瘋瘋癲癲,但總好過一命嗚唿。”


    巽然略感唏噓:“原來如此……難怪我看他們無外傷,卻舉止古怪。是我誤解了你們。”


    幽兒聳肩,表情既帶自豪、又似無奈:“不怪你,畢竟‘毒人莊’聽著就嚇人。”


    巽然複又提及那日醜鬼逼婚,擔心他是否真會殘害女子。幽兒歎口氣:“他入莊前受過情感背叛,差點被妻子與奸夫合謀害死……心靈大受打擊,於是脾性變得偏執。但說到底,他傷害的隻是女孩名聲與記憶,真要說多惡毒也談不上……唉,至少沒捅刀殺人。”


    聽她如此解釋,巽然心中大石落下:“也許他隻是想被認可,不至於孤老一生……”


    時間漸近黃昏。巽然問:“今晚終究要進行第三關,你可知是什麽?”


    幽兒翻翻白眼:“我也不知道啊,爹有時神神秘秘。搞不好又要你跟什麽猛獸打架、或去闖什麽毒窟。”她凝視巽然片刻,突然唇角一勾,“你武功挺強,人品……嗯,還馬馬虎虎吧。”話至此,她故意咳了聲補充,“若你厭倦江湖刀光劍影,在這裏給我當護衛,也不錯嘛。”


    巽然報以淡淡一笑:“感謝美意,但我還要救出聞人蘅萱,不能留下。”


    一聽“聞人蘅萱”之名,幽兒嘟起小嘴,語帶醋意:“哼,見到我都不想留下,還惦記那個……算了,本姑娘才不稀罕你呢。”話雖如此,內心卻酸酸的,有些悶悶不樂。


    見天色逐漸暗下,幽兒發覺自己心緒複雜,便揮揮手道:“算了,我不打擾你準備,萬一今晚真是什麽大試煉,別來求我哭鼻子。”


    巽然看她別扭模樣,心裏好笑,“若真有困難,姑娘會幫忙嗎?”


    幽兒撇撇嘴,“……再說。”語氣雖冷淡,麵上卻飄起一絲紅暈。


    臨走前,她輕聲說:“小心點,若真扛不住……就、就喊我吧。”說完昂首離開,踩著輕盈步子。看似大搖大擺,卻透著少女心事的別扭。


    巽然目送她纖柔背影遠去,暗暗歎了口氣:“她本性比想象中天真可愛……隻可惜,我還有更急之事。”


    是夜,巽然被莊內下人引領至大廳。隻見燭火通明,四下擺滿果酒與座席,仿佛真要舉行某種喜慶盛典。周圍是莊內病人、怪人或莊仆,零散而坐,一片古怪肅穆。


    大廳上首,一個氣度非凡的神秘人端坐正中,身旁依舊是幽兒,以及多名莊中隨從。聞人蘅萱也被帶到場,神色羞怯又不安,站在側方,一言不發。


    巽然一踏進大門,那個神秘人便含笑看他,開口言道:“最後一關,今日不需動刀劍,也不涉險境。”


    巽然微愣:“那要我如何?”


    神秘人嘴角帶著戲謔:“娶聞人蘅萱為妻,便算試煉合格。”


    此言如驚雷乍響,全場皆震。巽然腦中登時空白:“娶……聞人蘅萱?”


    聞人蘅萱也呆立當場,小臉頓時緋紅,“這……怎麽能逼我成親?”


    幽兒氣得拍案而起:“喂,你這算哪門子試煉?簡直無理取鬧!”


    巽然猛然起身抗議:“前輩,這未免太荒唐!”


    神秘人卻冷冷一笑:“要麽娶了帶她走,要麽你們都永留此地。”


    聞人蘅萱心中一片慌亂,心跳宛若擂鼓。她忐忑地看著巽然,又羞又燥:“若他真娶我,我怎麽辦?不娶……又如何離開?”


    幽兒在一旁也急得跺腳,“老頭!哪有逼人結婚的?!”


    巽然咬牙,稱自己已有心上人。神秘人卻不耐地擺手:“大丈夫三妻四妾何妨?你家裏又無人做主。”


    巽然更加頭痛,試圖再度解釋“父親已逝,母親失蹤,不能擅作主張”,那神秘人卻冷冷哂道:“正好,我幫你作主。”


    見眾人紛紛不解,神秘人終笑著開口:“你們好奇為何我要逼婚?哼,我正是聞人蘅萱的大伯聞人峰。在這‘毒人莊’,我說了算!”


    聞人蘅萱陡然一震:“大伯?你……你就是我父親提過的哥哥?!”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提起過一個“走了邪路,遠走他鄉”的親兄長,被魔教妖女帶走,便再無音信。


    聞人峰見她神色,微微揚眉:“是,想必你爹給我抹了不少黑。不過我既與你同出藥王穀,你也好、這小子也好,我有資格安排。”


    聞人蘅萱一時間百感交集。想起巽然對自己數次相助,一縷暖意在心頭浮動,但又被如此逼婚所逼,紅暈爬上雙頰,整個人俏麗又羞窘,隻覺進退不得。


    聞人峰哼道:“本莊主看他實力、人品都不錯,可稱良配。”


    聞人蘅萱更是臉頰燒紅,心底陣陣慌亂:“他……是不錯……可是這樣硬塞成親?”


    巽然被逼婚猝不及防,忽掃見幽兒一臉焦慮神色:她曾說若有麻煩可找她幫忙。腦中一轉,突生一計。他神色一定,對聞人峰拱手:“好!我答應娶聞人蘅萱。”


    話音落地,聞人蘅萱俏臉頓時愣住:“他、他竟真同意……?”心髒狂跳似要衝破胸口。幽兒也驚得眼睛都瞪圓:“你個小色鬼……這是要見異思遷?”


    聞人峰撫須大笑:“好,好,不枉我對你看重!”正得意之際,巽然卻補充:“不過,我尚有一請求——既然您言‘三妻四妾無妨’,不如把幽兒也一並嫁我?同是聞人家女,何不讓肥水不流外人田?”


    聞人蘅萱心中更亂:“啊?連幽兒也……這是在幹嗎?”


    幽兒先驚得滿麵通紅:“巽然,你……你敢如此胡說!”又見他正向自己擠眉,若有所示,忽然意識到他使“緩兵之計”,心裏又是一股甜澀莫名——既氣又惱卻又暗暗感到一絲微妙欣慰。


    聞人峰拍案怒喝:“你小子太過貪婪!想獨攬我聞人家兩女?豈非欺人太甚!”


    幽兒幹脆站到巽然那邊,揚聲頂父親:“老頭,我就喜歡這小子怎麽了?反正要嫁也嫁給同一個人,省得日後萬一各嫁一方,豈不兩頭忙?再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聞人峰看女兒竟如此力挺巽然,“白菜被豬拱”的鬱悶霎時湧上心頭,火冒三丈。


    聞人峰知巽然此舉完全是攪局,但見寶貝女兒確已站在對方隊伍,心亂如麻。憤懣之餘,他也不好真把人扣下,幹脆怒然甩袖:“好得很!都給我滾!明日與聞人蘅萱離開毒人莊,別再迴頭!要是敢泄露半點莊中之事,定不會饒你!”


    幽兒聽聞老爹話語,隻覺又喜又酸;喜的是巽然與聞人蘅萱可脫險,酸的是……他二人還是要一起離去?


    巽然心底鬆了口氣,拱手謝道:“多謝前輩,晚輩遵命。”


    聞人蘅萱也為能脫身欣喜,卻隱隱湧上一股難言失落。她偷看巽然神情,心思百轉。幽兒怒瞪巽然,卻目中含淚地嘟囔:“小混蛋,害我白緊張一場,還想一次娶兩人,哼!”


    一場荒誕逼婚,就此收場。神秘人餘怒未消,下令眾人散去。巽然望著聞人蘅萱紅霞未退的麵容,又側看幽兒欲言又止的怨怪眼神,心裏掀起說不盡的滋味。


    翌日清晨,巽然與聞人蘅萱打點行李,準備離開毒人莊。二人來到莊子正門處,遠眺雲霧山巒,心中頗多感慨。


    巽然環顧四周,略有些失落:“幽兒姑娘竟未現身,我原想向她道聲別謝。”


    正納悶時,隻見一位白發老者拄著拐杖緩步而來,神色和藹。巽然一看,正是那日山中負傷的獵戶!


    老者撫須微笑:“小英雄要走了麽?恭喜闖關成功呀。”


    聞人蘅萱閃過一絲疑惑:“你不是那日……獵戶?”


    老者嗬嗬一笑:“老朽實際是莊內管家,奉命在山上等候。若巽然當時救花不救我,可算考驗失敗。幸好他正直善良,才堪過關。否則,哼,怕是要被毒打一頓呢。”


    巽然這才恍然:“怪不得那日我前腳才答應任務,你後腳就出現在山上。”想想當時在雪崩前果斷救人,不由暗撫慶幸:“還好我沒有見死不救。”


    臨別前,巽然又想起那些被醜鬼擄來的少女,便問管家:“那些姑娘如何了?”


    老者管家坦然道:“莊主已讓人送她們迴城,隻不過臨行前用了‘忘憂散’,抹去她們在莊子裏的記憶,這樣便不會有後患。”


    聞人蘅萱對這做法多少存疑,但巽然一想到聞人峰生性謹慎,也並未多言,至少那些女子都平安迴鄉。


    管家向二人拱手:“小英雄、姑娘,保重了。”


    巽然與聞人蘅萱謝過管家,攜手邁出毒人莊大門,踏上下山歸途。二人迴想這段遭遇,彼此本是剛相識不久,卻幾度生死與共:


    聞人蘅萱曾數次被擄,巽然屢屢挺身相救;巽然也在莊中試煉得益於聞人蘅萱的擔憂與支持。一路走來,兩人愈感默契。


    談起莊中鬧劇,聞人蘅萱臉上泛著緋紅:“想不到我那大伯……逼你娶我,太過分了。”


    巽然莞爾:“呃,他目的雖古怪,也未真強迫成親。幸好幽兒也出麵搗亂……否則真不知怎麽收場。”


    聞人蘅萱微怔,俏眸閃過一絲異樣光芒:“你當真……不願?”那句話帶著小心翼翼,透露少女柔軟心態。


    巽然一愣,心底泛起暖意:“呃,這……”見她神色羞澀,心中也生好感。二人相互對視,紅暈漸染臉頰,在柔和日光下宛若一對互生情愫的青年男女。


    就這樣,二人一路談笑,一股曖昧又甜蜜的情愫在言語間漸漸生根。


    正當二人默契漸深,忽聽樹影後傳來調侃聲:“哎喲,還真是甜蜜得緊嘛——你們要談情說愛,也得看看有沒有旁人在呀。”


    巽然猛迴頭,隻見幽兒跨立在小道上,雙手環胸,俊俏麵容上難掩一股吃醋般的嘲弄:“怎麽,不等我就走了?你向我求婚了耶,我這個準新娘怎麽能不跟來?”


    聞人蘅萱輕唿:“幽兒?你……你怎麽跑出來?大伯知道嗎?”


    幽兒撇嘴:“我管他?我都在大廳那麽多人麵前表態‘喜歡這小子’,要是他跑了,我這清白何存?”說著故作可憐地翻了個白眼,又自言自語:“我才不想給別人當笑柄呢。”


    巽然有些尷尬:“那天不過權宜之計……我並無……”


    幽兒不給他辯解機會,“哼,既然你敢當眾要我當你妻子,難道還能反悔?反正有我和姐姐看著,你這個小色狼也不許再禍害別的良家女子。”


    聞人蘅萱一聽“姐姐”二字,心中好笑也無奈,倒也覺得多了個貼心妹妹相伴不錯,便含笑邀請:“既如此,不如跟我們一道迴去,我要經營醫館,你也可一起幫忙啊。”


    幽兒聞言,嘴角揚起,傲嬌點頭:“勉強同意。免得你們把我拋下。”


    巽然看著兩位少女當著麵彼此稱“姐姐”“妹妹”,心裏一陣頭大,卻也隱隱覺得溫馨。


    “迴到城裏,小洛那丫頭定會口花花取笑我,慕清柔夫人恐怕也要關心問責……更別提慕靈珊若迴來了,會不會怒容相向?”想到這裏,他簡直壓力山大。


    與此同時,莊中管家老者迴到大廳,向主座上的莊主報告:“莊主,幽兒小姐不見蹤影,似是追那小子去了。”


    聞人峰原本怒意未消,聞言更是歎息一聲:“唉……女大不由爹。”轉念想到巽然那小子確實有幾分本事,也對兩位少女算是上心,暗暗想:也好,或許她跟著他也不至吃虧。


    於是冷哼道:“既然如此,就隨她去吧。看那小子人品倒還行,望他好好待我女兒……哼!”滿腔複雜緒感化作一聲長歎。“罷罷罷……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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