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迪的表情過於沉痛,幾乎叫人以為伊索爾德不是病了,而是即將要離開人世。伊索爾德哆嗦著她幹裂的嘴唇,抱著絲微不足道的期待,“桑迪,我耳朵好像壞了,你剛剛說什麽?”


    桑迪默了默,有些不忍,“哈蒙德跟我說,你要迴去準備結婚,以後不會再見了。”


    “他大爺的!”


    伊索爾德怒罵出聲,把鬆軟的被子猛地拍扁,她當初就是逃婚逃過來的,是腦子有包嗎現在又迴去!?別管什麽生不生病的了,她現在悲憤得能一拳把哈蒙德砸扁。


    桑迪驚悚地看著一向以淑女形象示人的伊索爾德小姐猛地彈射起身,嘴裏不幹不淨開罵,有些詞髒得連他都沒聽過。他無力地伸手試圖安撫她。


    “伊索爾德小姐,請冷靜一點。額,哈蒙德就在門外,你的聲音可能有些高了。”


    在空中胡亂揮舞的雙手猛地頓住,快瘋了的病人雙手抱頭,把自己砸到床上嗚咽出聲。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看向桑迪,“他都準備讓我去死了,我罵幾句怎麽了!不是,你也生病了嗎,都知道真相了怎麽還不跑?!”


    你要是不跑我不就白犧牲了嗎!!


    她瞪紅的眼睛裏赤裸裸寫明這麽一句話,桑迪一愣,轉頭莫名感覺愧疚。


    “你走之後我問他了,他跟我說你誤會了,他先認識的我,怎麽可能把我當成其他人的替代品……”他頓了頓,表情嚴肅起來,“你說哈蒙德讓你去死又是什麽意思?”


    伊索爾德:“……”不是,你說啥?


    她狠狠打了個噴嚏,趕緊鑽進被子裏,發熱的腦子遲鈍運轉,開始估算兩人認識的時間。


    桑迪頓了頓,表情嚴肅起來,“你剛剛說哈蒙德讓你去死是什麽意思?”


    “嗬嗬,你猜猜我畢業後為什麽不迴家,反而到了倫薩艱苦謀生。”伊索爾德麵無表情,白著臉像個木偶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桑迪雙眼越瞪越圓,“你逃婚?”


    “猜對了,獎勵你看我迴家等死。”伊索爾德麵如死灰,也完全拋棄了身為老師的道德與矜持,對著這個她一開始非常喜歡的孩子陰陽怪氣起來。


    “那現在怎麽辦,你還能逃嗎?”


    桑迪坐得板正,也沒驚訝老師淑女形象的崩塌,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蜷縮,憂心忡忡。伊索爾德小姐咧開嘴,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誰說我無路可走,我還有死路一條。”


    一聲清脆的笑聲蕩漾開來,桑迪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伊索爾德咬牙切齒,又不得不抓著他的手喊救命,“桑迪,救救我!如果表哥真的喜歡你,那你幫我求情肯定管用!我真罪不至死啊,起碼還幫你們消除了一個隱患……”


    兩人雙手交握時,女仆送藥開門進來,站在門邊的哈蒙德臉色頓時沉下來,看著親密的兩人神色莫名。


    “表哥!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冒犯表嫂的!”


    伊索爾德顧不得那些,戰戰兢兢放開桑迪的手,腦子轉得快冒煙了,隻憋出這麽一句。


    “嗯,你接著說。”


    哈蒙德冷著臉,直接踏了進來站在桑迪邊上,跟個保鏢似的。桑迪本意就是為了商量求情這件事的,現在被那聲“表嫂”驚得差點坐不穩,也不知該怎麽插嘴。好在伊索爾德求生欲旺盛,隻需要他在旁邊站著就行。


    “表哥!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不說我教了桑迪這麽多天,就說我這也是幫你們的愛情消除隱患,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是在跟小表嫂商量怎麽討你開心,就是為了道歉!”


    哈蒙德哼笑一聲,安撫似的拍拍如坐針氈的桑迪,語調微揚,“那我怎麽隱隱約約聽見你在罵人?”


    伊索爾德:“……”你大爺的。


    桑迪扯了扯哈蒙德的衣角,耳根滾燙。雖然那幾句表嫂聽得他恨不得伸手打人,但是取悅哈蒙德的效果明顯達到了,他唿了口氣,聲音也輕飄飄的,“先生,你又騙我……”


    他眉眼耷拉,神情沮喪,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控訴,“我以為你說的是伊索爾德老師自願迴去結婚的,你怎麽還故意誤導我呀。”


    伊索爾德:“!”


    哈蒙德擰眉,背影擋住對麵窺探的目光,他彎下腰輕輕刮蹭著桑迪的臉部輪廓,聲音下意識放輕放軟,“抱歉,我下次不會了,別難受好嗎?”


    看不見但耳朵沒聾的伊索爾德:“!!”


    桑迪偏過頭躲著他的小動作,在哈蒙德看不到的角落朝呆愣的伊索爾德眨了眨眼,又轉過去,聲音悶悶的,“那就別逼伊索爾德小姐迴家了吧?我還是想讓她來教我。”


    “行,不逼她迴去,讓她來教。”


    哈蒙德答應的速度快到兩人都沒反應過來,後麵跟放電影似的,他直接把桑迪拐走了,一個眼神也沒留給他那個可憐兮兮的重病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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