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等人起程不過三日,紫禁城裏,康熙爺就接到了折子。


    兩廣旱情嚴重,廣西尚可,廣東竟是赤地千裏,餓殍遍野。去年的時候,兩廣一些地方是報了有旱災的。


    可報上來的,不過是與曆年差不多的情形。


    朝廷撥些糧食也就差不多了。


    可如今才知道,原來這廣西境內,不少地方旱情相當嚴重,幾近於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餓死不知凡幾。


    這才有人冒死北上告狀來了。


    災情最嚴重的,便是平遠,是幾乎是是個縣城九個空了。


    可當地知府,也就是平遠知府範文珍,竟然試圖瞞天過海。畢竟,要是瞞過這一年,等收成好了,就可以渡過去了。但是一旦叫上頭知道了,輕則丟官職,重則就是流放,甚至丟了性命。


    而兩廣總督噶禮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竟聽之任之。


    也不知收了多少銀子。


    康熙爺豈能不生氣?這噶禮是他的人,說一句心腹也不為過。


    竟做出這等事來。


    “來人,著刑部去將那範文珍鎖拿進京。傳旨,叫噶禮迴京自辯。”康熙爺氣唿唿的將折子丟下去。


    眾人忙跪下了。


    這件事,他們知道的比較早,一早就等著皇上的旨意呢。


    這會子,刑部官員忙應了,就安排人,馬上出發,往廣東去了。


    最嚴重的就是平遠城了,至於葉明遠的上司劉文煥,說句有點冤枉都……不為過。


    純粹是被掃了台風尾了。


    雖然這贛州也有旱災,但是比起平遠來,好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百姓走出去的不多。


    可是有時候人的點子背,那就沒法子。


    最初,這百姓狀告的,可就是他!


    當然,點子背的,不光是劉文煥。


    還有更背的,是太子爺。


    這範文珍……有個女兒,是太子爺後院的一個格格。


    其實,進了毓慶宮多年,既無所出,也沒有寵愛,透明人似得存在著。


    可是架不住她阿瑪出事。


    範文珍還沒有鎖拿進京呢,康熙爺就知道了範文珍的女兒是太子爺的格格。


    這範文珍與太子爺,自然是有些來往的。


    如今這個時代,政治婚姻是很流行的。這範文珍的女兒是太子爺的格格。範文珍自然是要站在太子爺這一邊的。


    所以,要說他們之間絲毫沒有來往,那簡直不可能。


    範文珍不是個貪婪名聲在外的人,所以太子爺多年來與他有來往,也沒有太過防備。


    誰知,這範文珍不出事則已,一出事,便是這樣要命的大事。


    一時間,如何說得清楚?


    康熙爺正是盛怒中,就算是前些時候可憐太子爺,對他寬容了不少。


    可眼下這件事一出,哪裏還管的了他身子如何?


    當著朝臣的麵,就開始痛罵:“不成器的東西!竟教唆著你那便宜親戚如此不把百姓的命放在心上!身為知府,竟如此枉顧人命!竟如此不知廉恥!”


    “他範文珍不是借著你的勢?否則,豈敢如此膽大包天?”


    太子爺心裏苦的就像是吃了一斤黃連。


    可要說他能挺著腰杆子說與範文珍沒關係,他說不出。


    就算是他明明很冤枉。


    可是,去年入冬時候,範文珍還是叫人送來了不少禮物。


    是給太子爺過年的年禮。


    這一筆,怎麽說清楚呢?


    所以,隻好磕頭:“兒臣識人不明,可著實不知範文珍會如此行事啊。”


    “你不知!你知道什麽?瞧你毓慶宮結交的都是什麽東西!豬狗不如!”康熙爺有些失態了。


    事實上,就算是毓慶宮的人,可還不是康熙爺的聖旨,才能叫範文珍去了平遠做了知府?


    可是這時候,他已然暴怒,怎麽會講理呢?


    可這話,終究是罵的過了。


    竟不知是罵範文珍呢,還是罵太子爺呢……


    太子爺隻是磕頭,除了兒臣一概不知之外,再無話可說。


    康熙爺暴怒的情緒漸漸的從太子爺磕頭的行為中,緩過來了。


    下頭,文武百官都跪著,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


    康熙爺恍然間想,老大老四哪去了?


    後來一想,哦,送九公主去蒙古了。


    想到這,這才低頭看依舊在他腳邊磕頭的太子。


    太子的額頭已經見了紅,大理石地板上,也已經有了痕跡。


    他還在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磕頭。


    一句一句,隻有兒臣一概不知。


    康熙爺才壓住的怒氣,就顯現又爆出來了。


    他覺得,太子爺是在使苦肉計……


    可內心裏,也還是心疼他的,這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孩子……


    “好了,你不必磕頭了。迴去吧!是非曲直,朕自有公斷。”康熙爺擺手。


    太子爺遲鈍的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恍惚:“多謝皇阿瑪,皇阿瑪聖明。”


    慢慢的起身,竟頭暈的厲害,險些栽進了康熙爺懷裏,還是李德全一個箭步上去扶著他:“太子爺當心。”


    “好了,送他迴去吧。”康熙爺見太子臉色蒼白,額頭流血,終究不忍道。


    李德全哎了一聲,招手叫兩個小太監過來,一左一右,扶著太子爺出乾清宮,迴毓慶宮去了。


    太子爺是腳步輕浮的迴去的。


    兩個小太監將他送進了書房,這才敢走。


    即便是太子爺如今威嚴大不如前了,可是要想弄死幾個太監還是方便的。


    所以宮裏並沒有誰敢對太子爺不敬。


    隻是,小太監們不知道,今日之後,太子爺在朝中以及百官中的威嚴,又要降低不少了。


    當著文武的麵,這麽被罵……他豈能好?


    太子爺頭疼,可是康熙爺沒說叫太醫,他也不叫。


    隻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心裏似乎是什麽都想不到了。


    不光一個範文珍,走到今日這一步,他竟不知道是為什麽。


    一切……都是皇阿瑪傷著腿那一年開始的吧?


    皇阿瑪身子傷著了,所以怕他篡位麽?


    太子爺諷刺一笑。


    既然怕,何苦封太子呢?


    要是他如今隻是皇子多好啊。


    過了半個時辰,乾清宮還是叫太醫來了,看過之後,太子爺就睡了。似乎是累極了,什麽都不想管,隻是想睡覺。這一覺,就到了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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