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逐鹿山魔頭群魔亂舞,如壓境黑雲般直撲常曦。


    長戟在手的逐鹿山護法宋曉越過二皇子,他立功心切,誓拿這人的項上人頭獻給二皇子,為自己搏一個前程錦繡。


    落後在洶湧人群後方的紅魚不知自己該如何出手。


    是的,正如常曦說的,她從良了。多少年的爾虞我詐和搏命廝殺讓她倦了,累了,不想在這池泥濘裏掙紮了。就算自己出身合歡宗,也的確有著相當長一段時間的不堪迴首,但那又如何?曆經風塵也讓她有了一雙看清天下人的慧眼。


    那師兄弟兩人看她的眼神不帶有雜質,清澈的好似山澗甘冽泉水,哪怕在她說出是出身合歡宗後,也依舊沒有半點輕視不屑,讓她這個半生曆經坎坷的女子第一次感到溫暖。


    原來世間確實有這樣的奇男子,隻可惜晚來了十幾年。


    此時此刻,她隻有一個願望,她要讓常曦活下去。


    剩餘兩三百的魍魎精銳從側翼展開包圍,這些精通襲殺的魍魎殺手對待獵物向來慎重,他們就像是蟄伏在暗處的毒蛛,在將蛛網織好後,剩下的就是靜候獵物自投羅網。


    常曦不再壓抑他體內那股充沛到駭人的雄渾氣機,黑袍無風自動,望去撲向他的五百大小魔頭麵不改色,抬起兩指,天地間猛然有風雲變幻,雙袖中湧出的劍氣浩蕩一線成潮,迎麵撞上氣勢洶洶的壓境黑雲。


    首當其衝的魔頭修為是煉虛境初期,在逐鹿山上大大小小也算混出了個名堂。當他知道二皇子請他們來,隻是為了擊殺一名同為煉虛境魔頭時,隻覺得這位皇子也未免太過小題大做,要知道在群魔亂舞的逐鹿山上,除了那四名已經在煉虛境中浸淫已久的護法外,還有著包括他在內不下三位數的煉虛境初期的大魔頭,這是一股何等強大的力量?


    厲害的煉虛境魔頭他不是沒見過,但撐死了也就在同境界內以一敵二,能夠做到以一敵三的煉虛境魔頭那真是鳳毛麟角。出動數以百計的逐鹿山魔頭隻為擊殺一個同境界的煉虛境,連他都覺得暴殄天物。


    這位煉虛境魔頭甚至在想,憑這樣奢華的陣容,就算對手是宗主夷決子那樣的神遊境,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吧?


    但敢對麵那襲黑袍抬指喚劍潮時,他臉上不屑的笑容頓時凝固,他隻覺得眼前好似有一輪新日炸開,下一刻就感覺全身前所未有的冷。待他眼前視野重新清晰,他的腰下已經沒有了知覺,他手中鬼刀與下半身齊齊斷作兩截跌落半空,猩紅的髒器和鮮血嘩啦流出,將渭水原染成刺目的紅。


    已經問鼎煉虛境後期的常曦此刻一劍猶勝天威,他以劍為線,以五百逐鹿山魔頭為珠,以線串珠。聲勢如黃河當空掛卷的劍潮沒過壓境黑雲,串織成一張血腥珠簾。


    常曦甚至沒有拔劍,隻是抬起兩根劍指,就殺敵過百。


    不隻是二皇子眼睛驟然緊眯,遠處瞧見這一幕的三皇子也無暇再去看自家那三位煉虛境將領,隻管瞪大了眼珠子。


    隻一式劍招就殲敵過百?那可是煉虛境魔頭啊!可不是什麽待宰的豬,八妹究竟是從哪招來這樣可怕的怪物?


    幾道神遊境的神念盤旋在渭水原上空。


    遠在皇宮的魔帝嬴政語氣驟然變得森冷,他冷聲問道:“一式劍招就輕易殺死了上百名逐鹿山魔頭,雖然都是些入不得朕法眼的廢物東西,但好歹也都是披著層煉虛境的皮,魔域何時出了這樣的厲害後輩?”


    大供奉有些不確定的道:“據魍魎那邊傳迴的消息顯示,八公主身邊的這兩人都是折劍窟中的長老…”


    大供奉的話不等說完就被嬴政粗暴打斷,“放屁,折劍窟的吃劍老怪不過煉虛中境巔峰,他都尚且沒有能在這種情況下以一敵百的實力,更何況是他的門下長老?”


    這個自來到魔域後出手次數寥寥的九州劍仙大步向前,直接以蠻橫的姿態撞入人數以不足四百的魔頭大軍中,隻手掌劍氣千丈如打龍鞭,好似孩童打木陀螺般向著群魔揮去。


    劍氣長鞭揮舞之下,渭水原的大地被撕裂出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溝壑。劍氣長鞭引雷瀟瀟如雨,更是卷起驚濤駭浪,逐鹿山的大小魔頭僅僅被長鞭擦到就是重傷,更多的是直接被長鞭打碎了肉身,變成一捧血雨碎肉墜落。


    逐鹿山的魔頭中不乏有名副其實的大魔頭,在漫天揚起的血雨中展露真切殺機,為同伴報仇雪恨是假,趁機撈取功名是真,憑借詭譎身法躲過劍氣長鞭,欺進常曦身前三丈。


    麵對來者不善,常曦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為所動,右手劍氣長鞭依舊卷殺魔頭無數,左手輕輕抖袖,純粹到極致的生死陰陽劍氣再度奔湧如錢塘江的一線潮。


    幾名距離煉虛境中期隻差臨門一腳的逐鹿山魔頭驚的一口老血湧上喉頭。他們本來是瞅準這家夥先後兩招能夠引動天地異象的磅礴招式,於情於理也應該力竭,再不濟也應該勢頭有所減緩,這怎麽一抖袖還有這般浩蕩的劍氣?


    劍氣由虛化實,分作兩撥,一撥迎上周圍欲從亂戰中渾水摸魚的魍魎殺手,另一撥則繞到這些逐鹿山魔頭的身後。


    常曦淡然一掌拍出許久不曾使過的斷嶽截江,威勢也是不同凡響,直接將十幾名魔氣滔天的魔頭向後拍去,這十幾名修為高深的大魔頭的後背撞上實質化的劍氣,劍氣破碎和洞穿血肉的聲響此起彼伏,一時間半空中血霧濃度更甚。


    常曦腳踩虛空,膽敢侵入他目力範圍的逐鹿山魔頭無一能夠善終,另一波磅礴劍氣遊龍般撞入魍魎殺手的人群中,劍氣頃刻間染成通紅,此刻儼然是劍道宗師的實力和風度。


    直到那根劍氣長鞭威勢漸衰,宋曉這才持戟姍姍來遲。


    他之所以能在群魔亂舞的逐鹿山穩坐護法寶座,除了他魔功超群之外,也跟他逢敵廝殺時的敏銳直覺脫不開關係。


    宋曉本是隨五百逐鹿山魔頭衝在最前麵,但當常曦鄭重抬起兩根劍指時,他的本能告訴他必須暫避鋒芒,否則會死!


    那迸指成潮的劍術神通和劍氣成鞭的妙法,宋曉自問隻需付出些許輕微代價就能近這位自稱是折劍窟長老的身前,但他沒有這麽做,他要讓逐鹿山的大小魔頭和魍魎精銳把這家夥壓箱底的本事逼出來後才打算真正出手。


    宋曉始終摸不清此人究竟是煉虛境中的何等修為。


    當初逐鹿山上,此人是煉虛境初期,距離那會才過去堪堪幾個月之久,境界修為沒道理會發生質的變化。


    要曉得到了煉虛境這樣的高深境界,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需要付出的時間和苦修動輒都是以十年為計數單位,這還是資質天賦根骨福緣樣樣上乘為前提。至於那些根骨一般,靠水磨年華才攀上這座高峰的一般人來說,這已經就是他們人生中最高的頂點,基本沒有可能再邁出下一步了。


    宋曉心底隱隱覺得,這家夥撐死了也就是和他一樣的煉虛境中期,那幾門劍術神通應該就是他壓箱底的功夫。這種壓箱底的神通魔功大多極為耗費精氣神,從這家夥手上劍氣長鞭漸漸勢衰就不難看出端倪,他估計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身形如黑雲在後方飄忽不定,看到紅魚似乎也打著和他差不多的念頭,心底冷笑,這床上功夫堪稱登仙的臭婆娘倒是腦子不笨,可惜就憑她那出身合歡宗的二流魔功,想從他這杆血魔戟下爭功,那是半點可能也沒有!


    感覺到身後二皇子的目光越發不善,宋曉深吸一口氣。。


    宋曉周身翻湧的魔氣徒然大盛,隻他一人的氣勢便要勝過之前百名魔頭聯手,他手中血魔戟猩紅光芒閃動,一時間竟鋪滿半片蒼穹,攜帶霸道無匹的氣勢衝破雲海,人戟合一,強行突破劍氣長鞭的驚濤駭浪,轉瞬之間就來到常曦麵前。


    “當初在逐鹿山見你時就覺得你生有反骨,果不其然,竟和八公主沆瀣一氣試圖造反,你這小白臉,莫不是做著供八公主上位後你好做個女帝麵首的春秋大夢?!”


    宋曉的麵目與血魔戟一樣的猙獰,他歇斯底裏的喊道。


    “你還敢不出劍?!”


    到了如今這個距離神遊境都不再遙遠的境界,常曦已經無需再對任何神遊境之下的存在抱有敬畏。


    這其中自然包括這名自作聰明的逐鹿山護法。


    常曦扭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念,“你不配。”


    常曦撒手長鞭,麵對宋曉遞出的血魔戟,他一拳砸出。


    渭水原的戰場之上,一道沉悶的雷聲貫響天空。


    一隻拳頭抵在了血魔戟吞吐血紅的戟尖上,紋絲不動。


    遠處山川上觀戰的魔域權貴們背後一陣說不出的寒意。


    三皇子眼角狂跳,二皇子眼睛微眯,袖中拳頭緊握。


    這還是拳頭?這是無堅不摧的天外隕鐵吧?


    身為當事者的宋曉根本無法接受自己這必殺的一戟竟被對方隻用一隻拳頭擋下的真相,他的麵目變得極度扭曲起來,自他成為逐鹿山護法之後,就從未受到過這樣的羞辱!


    他全身魔氣再度翻湧如油鍋,全力壓榨著他煉虛中境的底子,卻依舊無法在那隻晶瑩的拳頭上留下哪怕一個劃痕。


    宋曉心中終於生出恐懼,這家夥絕對不止煉虛境中期!


    “你我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但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常曦嘴唇開闔,變拳為掌,頓時一把將血魔戟的戟尖握在掌心,至尊龍皇體隻微微催動,熾熱堪比太陽精火的熱量噴薄,血魔戟便在宋曉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變成一灘鐵水。


    已然知道此人絕非自己能敵的宋曉當即咬破舌尖,瞬間燃燒過半精血施展遁術逃命。在魔道江湖裏沉沉浮浮數十載的他曾幾次死裏逃生,他非常清楚,如果這時還舍不得這個舍不得那個,那他就活該死在這裏!


    施展血遁的宋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後敗退,他已經顧不上二皇子冰冷的眼神,這是他猛然想到了什麽,大吼道:“紅魚!你不是曾在這家夥體內種下過蠱毒嗎?速速催動,助我殺了這家夥,事後功勞我分你一半!”


    紅魚仍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長長的劉海遮住她的臉龐。


    燃燒精血的宋曉轉瞬間就衝到紅魚身畔,見到紅魚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繼而尖著嗓音指著常曦嘶喊道:“紅魚,你該不會真如逐鹿山那幫魔頭所說的,是這家夥的姘頭吧?二皇子指名要殺的人,你也敢留?就因為他上過你的床?”


    常曦眉頭微微一皺。


    紅魚霍然抬頭,一雙噙滿淚水的通紅眼眸就這樣死死盯住宋曉,後者一時間竟被紅魚身上驟起的氣勢壓迫的退去。


    “我出身是髒,你大可以汙蔑我,但你不能汙蔑他!”


    紅魚神情淒然決絕,她十指伸出,絲絲縷縷的紅線纏繞雙掌,無數猩紅線頭猛然曲首,猶如毒蛇吐信。宋曉頓時麵色大變,因為他察覺到體內魔氣中有生根蠱毒在迅速發芽,頃刻間就生出萬千縷如同活物般扭曲的細細紅線。


    “紅魚你吃裏扒外的爛貨,uu看書ww.uukanhu竟敢偷偷在我身上下蠱!”宋曉已然口無遮攔,卻對身上如洪水泛濫的蠱毒無計可施。


    紅線蠱是魔域中赫赫有名的蠱毒,有內向外,勢不可擋,宋曉此刻燃燒精血,正是他全身氣機氣血最為沸騰的時候,不曾想卻成了蠱毒最好的養料。紅線蠱一發不可收拾,成千上萬條細細的紅線如一座蛇窟,終將宋曉的肉身吞噬殆盡。


    自執掌魍魎以來心緒少有太大波動的二皇子抬頭看天,冷笑道:“夷決子,你逐鹿山還真是能人輩出啊。”


    二皇子背後突兀的生出一隻魔氣生根的惡鬼臂膀,以無人能及的恐怖速度劃破空氣,帶起一連串輕易突破音障的厲嘯聲直奔紅魚頭顱,顯然是要殺人立威以震懾全場!


    有來自九州的黑袍劍仙向前踏出一步,消失不見。


    延展無數倍的惡鬼臂膀沒能揪下紅魚的頭顱。


    因為有名身影偉岸的男子將她樓在臂彎,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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