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主贏昭君時隔多年重迴皇城的消息,引起很多有心人的暗中注意,常曦隻剛剛走出府邸,四周立刻投來不下於二十道強弱各異的神念,想從常曦身上挖出些蛛絲馬跡。


    常曦可沒什麽功夫和這些躲藏在暗處的諜子扯皮,但為了隱藏真實實力,沒有選擇用強度已經堪稱爆炸的神念擊潰他們,隻是用神念護住自身,朝著遠處的街道踱步而去。


    八公主府屬於皇城中的上層貴族區域的核心位置,本該是行人罕至,但今日不知為何,卻是多出許多披麻戴孝之人,他們大多神情嚴肅,行色匆匆。有些極盡奢華的獸車隻行駛到貴族區的邊緣位置就停下等候,不敢再深入。


    披麻戴孝這種祭奠逝者的傳統源自九州,後來被魔域的魔族學習沿用。常曦對此也見怪不怪,見到一名獸車車夫,走上前去,指著那些披麻戴孝的貴族,問道:“敢問兄台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幫權貴這副打扮趕去祭奠?”


    獸車車夫親眼看著常曦從貴族區的核心位置一路走來,自然也把常曦當做了某位深居簡出的豪門公子,指不定這位公子比自家老爺的身份還要高貴,言語間不敢有半點怠慢,恭敬迴應道:“公子言重了,您可知道軍神拔拓閎屠大人?”


    聽到拔拓閎屠這個名字,常曦的眼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這位素有軍神稱唿的老人一生戎馬,憑借兩甲子的修行歲月登頂神遊境,名震魔域九州。


    關於這位軍神的事跡常曦拜讀過很多典籍和資料,因為日後想要完成贏芷漁的夙願,軍神拔拓閎屠是必然繞不過去的一座高山,越早了解他,就能越早製定出針對他的策略。


    隻是這些權貴披麻戴孝的,和拔拓閎屠又有什麽關係?


    常曦冷不丁想起前段時間他在逐鹿山巔,從九州方向毫無征兆傳來的那陣讓他痛徹心扉的揪心感覺,難不成…?!


    車夫壓低聲音,指了指皇城貴族核心區的另一邊,然後手指觸電般的收迴,像是害怕著什麽,說道:“軍神拔拓閎屠大人在人族嘉峪關的前線戰場上不幸隕落了,拔拓家族正在為軍神大人做最後的祭奠儀式,很多權貴都自發去祭奠。”


    常曦腦袋中仿佛刹那間炸響驚雷。


    軍神拔拓閎屠隕落了?這位神遊境的頂尖大能死了?


    不曉得為什麽,當常曦聽到這個本該能讓他欣喜若狂的消息,心底卻詭異的升不起半點高興的感覺,整個人宛如泥塑般呆在了原地,反而是有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悄然流下。


    獸車車夫隻當眼前這位俊逸公子聽到軍神隕落的消息,情不自禁的流淚。這也正常,畢竟魔族中,有誰不敬仰那位馬踏江湖平定魔域群雄割據的軍神呢?車夫剛想寬慰幾句,誰知那位公子抬手擦去淚水,轉身徑直走向了拔拓軍神府。


    拔拓軍神府掛白綾,懸白燈,徒增深秋清冷。


    常曦今日穿得恰巧是一身儒雅白袍,在前來祭奠的人群中倒也並不顯得如何顯眼。


    常曦麵色清冷,他不是來祭奠的,他是來求證的。


    拔拓閎屠的兒子拔拓蠻是個魁梧的中年男子,他身披麻布孝服,慢慢的走到人群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拔拓蠻感謝諸位能夠在百忙之中到府上參加對我父親,也就是當今軍神拔拓閎屠他老人家的祭奠儀式。”


    虎父生犬子,常曦冷眼看著這個隻不過化神境修為的拔拓蠻,他根本懶得去聽這個家夥有失水準的悼詞,但他還是難之又難的按捺下脾性,直覺告訴他接下來可能會有收獲。


    在一番毫無營養的蒼白措辭後,拔拓蠻的語氣漸漸變得激昂起來,他麵帶狂熱的說道:“家父在嘉峪關戰死,他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家父將人族仙道盟的昆侖宗主逼上絕境,那位昆侖宗主不敵家父,最後竟使出陰謀詭計與家父同歸於盡,讓一代軍神就這樣離開了我們,家父重歸魔神的懷抱!”


    聽到這裏,常曦腦海中轟轟如萬雷齊下,他已經無法再去揪住這個卑鄙魔族刻意抹黑仙道盟的字眼,他隻聽到昆侖宗主與拔拓閎屠同歸於盡這幾個無比刺耳鑽心的字眼。


    常曦耳邊轟鳴,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會有那一瞬的揪心。


    那個昆侖雪山上,和藹可親的冉叔叔就這樣走了?


    人族仙道盟五大神遊境支柱的冉不韙,就這樣倒塌了?


    你走了,昆侖怎麽辦?仙道盟怎麽辦?冉蕭蕭怎麽辦?


    眼眶濕潤,淚水打濕嘴角,裏麵滿是苦澀和心痛的味道。


    他橫生滿腔暴怒,他想要不然幹脆就在這裏暴露身份,將這滿院權貴殺個幹幹淨淨,以祭奠冉叔叔的在天之靈。


    他生生壓抑住怒火,但那股滔天恨意卻是成了他突破煉虛境後期的契機,隻幾個唿吸間,他身上的氣息就從煉虛境中期水到渠成的邁入煉虛境後期,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一股無比玄妙的氣息從山西身上直入天際。


    原本明媚的晴空說變就變,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深沉下來,雨滴淋淋漓漓,帶有深秋涼意的冰冷水珠沿著軍神府中庭屋簷的縫隙串織成線,打濕屋簷下高掛的白燈籠。


    排排刺眼的白燈籠在風雨中搖曳,繩結敲擊鍍銅沿邊,輕輕重重輕輕,在簌簌雨聲中傳出許遠,像一首挽歌。


    冰冷雨水和溫熱淚水流過臉頰,常曦沒有伸手去擦。


    拔拓蠻目露奇光,語氣振奮道:“諸位可看見?家父的功績魔神可見,感動上蒼,連天老爺也要感動落淚。”


    沒有人知道,這天地異象是因為一人的心緒牽引所致。


    前來的祭奠的權貴們心神震動,以為是軍神顯靈,紛紛虔誠跪下,人群中隻有依舊挺拔的常曦顯得鶴立雞群。神情陰鷙的拔拓蠻目光不善,但他瞧在這眼生的小子滿臉淚水,倒也對自家老爺子恭敬有加,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常曦抬頭,看著昏暗天空中墜下的無數雨滴,他呢喃著。


    “冉叔叔,一路走好。uu看書 .uukansu”


    在軍神府上滿院跪伏的人群中,常曦甩袖轉身就走。


    極看重麵子的拔拓蠻剛要出聲訓斥,霍然一道晴天霹靂毫無征兆的落下,轟隆一聲,直接擊穿了拔拓閎屠的靈堂。


    整個拔拓軍神府上頃刻間噤若寒蟬。


    渾身濕漉的常曦走到軍神府門口,府門外正好一名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撐著白紙傘緩緩走來,兩人擦肩而過。


    白衣執白傘的年輕人看不清麵龐,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年輕人嘴角勾起,說了一句,“敢跟著一個注定不成氣候的女人造反,當真好大的膽子,希望你不會後悔。”


    常曦從短短一兩句話中,就判斷出了來者身份,冷笑道:“希望等到奪嫡開始之時,二皇子的手腳能比派去幽蘭莊的那些三腳貓更利落些,否則就未免太讓人失望了。”


    常曦在瓢潑大雨中遠去,贏如晦看著常曦遠去的背影,兩道略顯陰冷的臥蠶眉驟然緊縮,握碎了手中傘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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