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一生難及的千仞峭壁上,雲霧繚繞中隱約可見上清宮磅礴恢宏的輪廓。常曦極目望去,上清宮地處高勢,其下是一片望不見盡頭的奇峰石林,若無馭劍術根本難以企及。而看秦川等一眾上清宮弟子卻並無馭劍的意思,常曦不禁有些好奇他們要如何迴宗。


    秦川迸指在嘴中,吹出富有韻律的悠遠哨音。片刻後,遠處響起一聲遙遙唿應的鶴唳。定睛看去,隻見在上清宮穹頂遊弋的幾隻體態優美的仙鶴翩翩飛來,潔白雙翅展開足有丈許,不見撲棱多快,但隻輕輕一扇便能悠哉飛出老遠距離,令人嘖嘖稱奇。


    秦川等一眾弟子三兩人各乘一隻,特意讓出一隻仙鶴給常曦單獨乘坐。常曦抱拳謝過,飛身輕踏在仙鶴背上。仙鶴迴首鳴唳一聲,常曦笑著摸了摸仙鶴雪白細長的脖頸,顯然是對這極具靈性的仙鶴喜愛不已。另一處秦川伸在半空中欲阻止常曦的手頓時僵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宮中仙鶴最是驕傲,宮中弟子乘坐仙鶴時無不小心翼翼不敢擅動,生怕惹得仙鶴惱火將自己掀飛出去。可常師兄與自家仙鶴明明是初見,卻是非常親昵,伸手撫摸鶴頸更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仙鶴尖銳的喙輕啄在常曦掌心的一幕映入眼中,秦川當真是羨慕的緊。


    仙鶴一字排開飛越奇峰石林,雙翅撲開迎麵的雲霧,撞入一片似水波紋中,常曦隻覺渾身清涼舒爽,絲絲縷縷的濃鬱靈氣飄蕩在鼻間,眼前景致豁然開朗。


    恢宏大氣的上清宮大殿依陡峭山勢橫跨在山澗之中,磅礴石階自山腳蜿蜒至雲海繚繞的山巔,曲折廊橋上禁製閃動,將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銀河以高深術法分成晶瑩剔透的幾縷,繞梁卷過,潺潺水音與鍾鳴交相輝映,當得起是為仙家境地。


    秦川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上清宮的景致比起青雲山差了太多,讓常師兄見笑了。”


    眼中難掩驚歎,常曦搖了搖頭,正色道:“貴宗氣象當舉世罕見,比起青雲山已不遑多讓,秦師弟莫要妄自菲薄。”


    秦川微微一愣,心中對這位常師兄頓時好感大增,原來上五宗中的弟子都是這般平易近人的嗎?


    仙鶴雙翅卷起,在接引台上落下,仙鶴在常曦懷**了拱顯得依依不舍。秦川說道:“還請常師兄將弟子銘牌暫交與我,在此地稍後片刻,我等即刻向師尊通稟。”


    在別人的地盤自然要按別人的規矩行事,常曦點了點頭將內門弟子銘牌交於秦川。歸屬於仙道盟中宗派下發給弟子的銘牌皆是按照特定的規格煉製,旁人無法仿冒,隻需入手一看便知真假。


    常曦也無意在他人宗門中隨意閑走亂逛,若是觸碰了什麽禁製可沒地說理去,索性就在接引台尋了一處落腳地方坐了下來,靜候佳音。


    方才托著常曦的仙鶴見到常曦一人坐在蓮花池旁發呆,撲棱著翅膀一搖一擺的走來跳進蓮花池中踩起水來。常曦哈哈一笑,摸出一顆平常自己修煉時才服用的丹藥攤在掌心,仙鶴尖喙一啄,仰起細長優美的鶴頸吞下,常曦唳叫幾聲,聲音中滿是親昵。


    粗布麻衫的青年與宮中最是驕傲的仙鶴親昵異常,讓其他看見這一幕的上清宮中弟子無不目瞪口呆。


    不多時,秦川去而複返,臉上掛滿笑容,將弟子銘牌還給常曦道:“師尊已經知曉此事,同意了明日隨丘黎師兄他們一同出行之事了。”旋即頓了頓又道:“常師兄你的住處也已經安排好了,且隨我來吧。”


    對於上清宮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於此刻的常曦而言可謂是雪中送炭,常曦一躬到底,“勞貴宗費心了。”


    拜別了仙鶴,常曦與秦川走在去住處的路上。論景致,上清宮的確不輸青雲山,典雅樓閣四周飛簷翹角交疊向上掩映在參天巨木中,走過潺潺流水的曲折廊橋,步入鳥語花香的通幽曲徑,當真別有一番獨特意味,讓人不禁沉迷其中。


    走在路上,常曦忽的想起一事,向秦川問道:“不知上清宮現在可還收弟子?”


    秦川聞言一喜,心想難道常師兄是想轉拜入上清宮門下?但隨即自嘲一笑,常師兄早已貴為青雲山弟子,怎會看得上上清宮這等二品宗門呢?穩了穩心神這才應道:“自然是收的,我們上清宮中弟子並不多,所以每年都會招收新弟子入門補充新鮮血液的。”


    常曦摸了摸下巴,想起虎子的憨厚模樣,將實情說出。


    秦川聞言一笑道:“既然那孩子能被常師兄看中,想必定然是有過人之處了。”說著從儲物袋中摸出一隻精巧玉符遞給常曦,“持這上清符可以參加上清宮一年一次的外門弟子選拔,我們內門弟子每人身上都有幾隻,下山曆練時如遇上好的苗子便會留下一隻這上清符。”秦川說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勺道:“這次下山曆練除妖本也是要去尋些上好的苗子,這不剛下山就被那隻碧睛斑斕虎給刁難了麽。”


    兩人有說有笑很快到了住處,約好了明日清晨在接引台與宮中金丹境師兄碰麵的事宜,又討要了一隻可以進出接引台禁製的令牌和一件合身的黑衫後,秦川不再叨擾常曦休息告辭離去。常曦看著手中令牌光芒流轉,沉吟許久。


    黎明在即,天還未亮,邙山中靜謐一片,偶聞幾聲林間蟲鳴,沉溪村仍沉浸在夢鄉之中。uu看書 wwuukanshu 無人的村口一道黑影驀然浮現,黑袍黑發裹在深沉夜色中看不清臉龐。他穿過稻田,踏上田壟,每一步都邁的極慢,像是留戀,又像是迴味。


    尋到虎子家,黑影默然不語,從懷中摸出準備好的幾瓶丹藥,將一隻精巧玉符別在一封書信上,輕輕放在窗簷,手指不小心碰到木架發出一聲輕響,房中立即響起虎子機警的聲音,“是誰?”


    黑影仍是不語,耳邊卻響起虎子充滿期待的聲音:“是常大哥嗎?”


    黑影心底驀然一顫,終是打破了沉默,“是。”


    響起虎子的一聲輕唿,常曦又道:“我要走了。”


    房中雙腳踩地的聲音一頓,沉默良久,響起了虎子略帶哭腔的聲音:“常大哥,以後還能再見嗎?”


    “隻要按照我留下的信中所說去做,定然可以再見麵。”常曦朝窗簷中伸出小拇指,笑著說道:“這是我與你的約定。”


    屋中不舍的梗咽聲讓人聞之心酸,伸出窗簷的小拇指與常曦緊緊勾住,似立下誓言,虎子的聲音擲地有聲,“我一定會的!”


    “我會等著那一天,希望那時,你已經成長為可以護佑一方的男子漢了。”


    虎子隻覺得手中溫暖消失不見,耳邊話語漸遠,連忙看向窗外,哪還有常大哥的影子?


    黎明升起,光明照在窗簷,虎子輕輕拆開書信,字裏行間的關心和叮嚀仿佛仍在耳邊,他本該碌碌無為的度過自己平凡的一生,隻因此刻他手中緊握的這道玉符,又生出無數可能。


    他朝遠方緩緩跪倒,聲音嘶啞,任由兩行清淚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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