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玉縈把字帖拿起來,“殿下賞的字帖。”


    略微猶豫後,她沒說是裴拓的書。


    “姐姐還會寫字?”


    迴京後,玉縈還沒跟映雪好好聊過天,映雪還不知道她在練字的事。


    “在漓川的時候才剛開始寫。”


    “姐姐本來是識字的?”映雪好奇地問。


    玉縈點頭。


    映雪目瞪口呆,感覺難以置信。


    “姐姐小時候不是在村裏長大的嗎?怎麽還認識字?不會你還上過學堂吧?”


    “當然沒上過學堂。”


    玉縈住的村子很小,村裏連教書先生都沒有,富戶的兒子都得坐牛車去鎮上的私塾求學。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娘是識字的,小時候她帶著幹活會教我認字,偶爾也讀幾首詩。”


    “姐姐的娘親這麽厲害啊!”映雪感慨道,“難怪姐姐看起來……”


    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


    玉縈神情稍動,笑問:“看起來怎麽了?”


    遲疑了一下,映雪把剩下的半句講了出來:“難怪姐姐看起來知書達禮的。”


    侯府裏采買過不少鄉下丫鬟,看起來都粗鄙愚昧,光是學規矩都要一年半載的,根本不能送到主子近前做事,隻能做雜活。


    但玉縈不一樣,她舉手投足間都淡定從容,說話也很文雅,倘若旁人不說,根本猜不出是從鄉下來的。


    這些話映雪不好意思說出來,頓了頓,轉而問道:“姐姐想好要捎帶什麽東西給爺了嗎?”


    沒想好。


    玉縈正搖著頭,目光落在手中的字帖上。


    在漓川的時候,趙玄佑經常教她寫字,卻一直笑話她字寫得醜。


    今日在寧國公府臨帖後她頗有自信,連趙岐都說不錯,那應該是不錯了。


    不如寫一幅字給他品鑒品鑒?


    玉縈打定了主意,便進了趙玄佑的書房,鳩占鵲巢地研墨鋪紙,快要下筆時卻又踟躕。


    想了想,她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詩詞翻看,看著一首詞有點眼熟,拿起裴拓的字帖一對照,這才發現裴拓的字帖其實是寫了幾首詞。


    這首詞短,又有現成的字帖照著寫,當然比自己肆意發揮更好。


    玉縈把詞書和字帖擺在跟前,一氣嗬成,很快抄好了一首《夢江南》。


    她拿著扇子把墨漬扇幹了,這才折好,放進了自己繡的那個不似雞不似鴨更不似鴛鴦的醜香囊裏。


    趙玄佑拿到香囊時,看到上頭的繡花一定很嫌棄,等到他嫌棄地拿出裏麵抄的這首詞,一定會覺得還不錯。


    玉縈把香囊遞給元青,叮囑他香囊裏麵還有東西,記得提醒世子查看。


    在元青震驚的注視下,玉縈心滿意足地迴房歇去了。


    元青離開後,趙岐在十日後離京前往漓川。


    玉縈結束了在兩府奔波的日子,心中卻有些失落。


    不能去寧國公府,也意味著她不能每日去陪伴娘親了。


    好在玉縈在陶然客棧的時候,總算遇到了馮大夫一迴。


    馮大夫說,娘親有了反應,說明針灸的位置對了,凝結的淤血正在慢慢散去,想來再有兩三個月就能醒來。


    馮大夫還說,如今娘親雖不能動彈,但她是能看見能聽見的,家人可以多跟她說說話。


    玉縈不能隨意出入侯府,隻能盡量拜托陳大牛和柳大娘多跟娘說話。


    這日,玉縈正在書房寫字,映雪突然跑進來說:“姐姐,鳳姨娘過來了。”


    鳳棠來了?


    玉縈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敵意,料想她不敢在泓暉堂造次,遂跟映雪一起走出去。


    出了門,便見一襲海棠紅錦衣的鳳棠傲然站在院門前。


    “鳳姨娘。”玉縈和映雪一起朝鳳棠福了一福。


    鳳棠往院子裏掃了一眼,緩聲道:“如今泓暉堂裏沒有主子,隻有你們這些奴婢,做事可有懈怠?”


    “姨娘放心,泓暉堂是世子的書房,奴婢們不敢懈怠。世子雖不在家,但院裏規矩不變,不管是屋裏還是院裏,都會早晚打掃一迴。”


    “是嗎?”鳳棠忽而抬高了聲音,指著遠處牆角的一叢紫薇花,“那花怎麽是懨的?”


    玉縈和映雪迴頭看去,見那紫薇花並未開敗,隻是不如盛放時那般精神,便知道鳳棠的確是來挑刺的。


    即便是趙玄佑在家的時候,這種程度的紫薇也不會立即換下去。


    鳳棠卻不管這些,隻質問道:“玉縈,你是泓暉堂的大丫鬟,老太太和世子信你,可你辦事,怎麽也出差錯呢?”


    “奴婢這就命人去花房重新挑一盆過來。”


    玉縈說罷,聞聲趕過來的紫煙忙低頭出了院子,匆匆往花房去了。


    鳳棠輕哼一聲:“光是站在門口放眼望過去便有這麽大的疏漏,還不知屋裏是怎麽樣呢?”


    她身旁的丫鬟道:“世子不在,也不能放任她們這些丫鬟做泓暉堂的主。”


    她們想進泓暉堂去?


    映雪也知不妥,遂開口道:“姨娘應該知道侯府的規矩,沒有世子的應允,任何人不得進出泓暉堂。”


    “姨娘如今在侯府管家,哪裏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奴婢不敢。”映雪重新朝鳳棠福了一福,“規矩是世子定下的,請姨娘恕罪。”


    鳳棠道:“侯府的規矩我比你更清楚,不過你們連門口的花都打理不好,其餘的更難說,我得進院裏瞧瞧,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偷懶!”


    玉縈和映雪沒吭聲,鳳棠往院裏邁步,門口的護衛卻將她攔住。


    “姨娘,沒有世子的命令,屬下不敢讓任何人進泓暉堂。”


    這些護衛都是趙玄佑一手訓練的,隻忠於趙玄佑一人。


    莫說是鳳棠,便是老太太來了,他們也不會放人。


    “姨娘請恕罪。”玉縈恭敬道。


    看著玉縈低眉順眼的模樣,鳳棠狠狠捏緊拳頭。


    “罷了,且讓你們再偷懶些日子。”


    她轉過身,帶著丫鬟快步離開。


    丫鬟看著鳳棠漲得通紅的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來之前就勸過鳳棠了,泓暉堂是世子的書房,規矩是世子定的,過來了討不著好,偏生姨娘聽不進勸。


    正尋思著要說什麽,鳳棠忍著怒意低聲道:“去把寶釧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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