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元青正在院子裏跟紫煙說話,瞥眼看見趙玄佑迴來,忙迎了上去。


    爺身上的衣裳怎麽皺巴巴的,難道昨晚穿著這身衣裳睡的?


    昨夜趙玄佑離開的時候語氣不善,元青不敢多言,隻跟著他進了正屋。


    “爺,要傳膳嗎?”映雪端著茶水走上前來,替他斟了一杯武夷岩茶。


    趙玄佑端起茶杯“嗯”了一聲。


    映雪忙出去安排。


    算著時辰,再有一炷香的時間世子就該去衙門了,可不能耽擱。


    趙玄佑抬眼看向元青,元青會意,忙問:“爺還有什麽吩咐?”


    “玉縈這兩日身子不舒服,免了她的差事。”


    元青愣了下,滿腦子都是疑惑,隻他不敢追問,隻能茫然稱“是”。


    趙玄佑見他跟個愣頭青似的,橫了他一眼:“去庫房挑一隻水頭好的玉簪過來。”


    她頭上戴的那一支實在的太差,看著礙眼。


    “是。”元青這會兒迴過神來了。


    看世子的模樣不像是從府外迴來的。


    一大清早,又是要給玉縈歇假,又是要去庫房找玉簪,莫非……昨夜世子跟玉縈在一起?


    世子昨夜在小月館?


    這念頭一冒出來,元青又覺得不太可能。


    好端端的,世子為啥不讓玉縈在泓暉堂過夜,非要跑去小月館呢?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想來想去,元青隻覺得頭疼,索性不想了。


    廚房一早就給趙玄佑備了早膳,映雪很快就端了上來。


    仍是趙玄佑喜歡吃的羊肉湯麵,配了鮮肉酥餅和幾碟小菜。


    昨夜雖然未曾得手,但總歸是愜意的。


    趙玄佑心情不錯,到了衙門遇到同僚也頗為難得的多開口說了幾句。


    臨到午時,宮裏來人,說陛下叫他去禦書房說話。


    他不敢怠慢,連午膳都沒吃就趕去宮裏。


    禦書房裏,瑞獸香爐緩緩吐香。


    皇帝剛用過午膳,正坐在書案後麵悠然喝著解暑的枇杷湯。


    “臣趙玄佑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皇帝登基二十幾年,性情早已磨得不顯山不露水,根本看不出喜怒,“午膳吃過了嗎?”


    趙玄佑如實迴道:“中書省尚未到放膳的時辰。”


    朝廷各部用午膳的時辰都是固定的,不同品階的官員膳食也有所不同,規矩森嚴,按部就班。


    “如此,等會兒你在禦書房用些就是。”


    “臣不敢。不知陛下因何召見微臣?”


    皇帝覷著他的神情,頓了頓,臉上浮出一抹笑意:“你留在京城,朕很高興。隻是你身上還兼著明銑衛統帥之職,主帥久在京城,明銑衛總是需要人來管的。”


    趙玄佑心中一動。


    皇帝在打明銑衛的主意?


    靖遠侯府追根溯源,與皇室係出一門,皆為趙氏血脈。


    百餘年前天下大亂,趙玄佑的老祖宗跟太宗皇帝是堂兄弟,跟著太宗皇帝起兵舉事,在亂世之中剿滅了群雄,奪得了皇位。


    太宗皇帝的親兄弟都封了親王,他們這一脈則得到了世襲的靖遠侯爵和明銑衛。


    百餘年來,明銑衛的統帥都是靖遠侯府的子孫。


    皇帝這迴把他留在京城,為的是奪走明銑衛的兵權?


    趙玄佑沒有半分猶豫,為表恭肅之態,朝皇帝拱手施禮。


    “陛下聖明,明銑衛的確不可一日無主帥。”


    禦書房裏龍涎香濃,皇帝眯起眼睛,審視著趙玄佑。


    片刻後方大笑起來:“你誤會朕的意思了,明銑衛的主帥當然是你,朕說的是別的事。”


    “臣愚鈍,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皇帝站起身,在書案後來迴踱步,緩聲道:“朕這幾個兒子都不成氣候,如今在朝中辦事也有些年頭了,該去軍中曆練曆練了。”


    原來是要說幾位王爺的事。


    皇帝有七子三女。


    皇長子三歲夭折,皇二子趙樽是中宮皇後所出,十二歲時冊立為太子,皇三子趙桓封為平王,皇四子七歲夭折,皇五子趙霖封為靜王,皇六子趙煜和皇七子趙岐尚未封王。


    原本中宮已定,朝中局勢平穩,但前年太子趙樽接連辦砸了兩件差事,惹得皇帝當朝斥罵,朝堂上關於儲君的奏折就沒有斷過。


    不少朝臣都認為趙樽太過平庸,難擔儲君之責。


    立儲之事,水太深了,趙玄佑並不想趟這渾水。


    “臣還是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想挑一個兒子任明銑衛的副帥,去軍中曆練幾年,你既是明銑衛的統帥,此事問你最合適。”


    挑選副帥,那便是與太子無關。


    趙玄佑稍稍輕鬆了幾分,隻推辭道:“臣初迴京城,除了與平王殿下喝過幾迴酒,與其餘幾位王爺並不熟悉,實在不知該如何舉薦。”


    這是實話,他與平王往來,也是因為幼時一同習武的緣由,並非有意結交依附。


    “你覺得平王去,如何?”


    趙玄佑聽出皇帝的試探之意,略一思忖,恭敬道:“臣記得兩年前平王殿下來西北巡軍,對明銑衛應該有所了解,不過,陛下既是想要曆練,依臣的愚見,讓六殿下和七殿下去西北更為妥當。”


    “他們年紀還小,管得住明銑衛嗎?”


    趙玄佑肅然道:“聖上英明,當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西北亦戰事。明銑衛上下忠於聖上,不管哪一位殿下去了明銑衛,都當竭力輔佐,助殿下了解軍事。”


    皇帝聽得微微頷首,對他說的話甚是滿意,神情不自覺地愈發和氣。


    “你說得有理,朕再斟酌斟酌。小路子。”


    “奴才在。”守在書房外的小太監忙走出來。


    皇帝道:“帶玄佑下去吃飯,讓他嚐嚐禦膳房手藝。”


    “是,趙大人,這邊請。”


    “臣謝陛下隆恩。”小路子恭敬領著趙玄佑往外走,皇帝看著趙玄佑高大英武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歎。


    趙玄佑文武兼修、進退有度,既有武官的威儀決斷,又有文官的翩然風度,當真是人中龍鳳。


    倘若他有哪個兒子能像趙玄佑這般姿儀和能力,他也不必日日煩惱了。


    趙玄佑跟著小路子出了禦書房,心裏亦盤算開了。


    皇帝今日,不像是真要讓哪位王爺去明銑衛,一字一句都是在試探他。


    莫非有什麽差事派給他了?


    趙玄佑隱隱有種要升官的感覺,卻又有顧慮。


    眼下這檔口,他可不想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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