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遇隻覺得這話實在可笑,“無論是陛下,還是您,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麽就能知道殿下最想要的是什麽?怎麽就能肯定殿下是受人蒙蔽?我日夜陪伴在太子殿下身邊,我也親眼見過那位南姑娘,我知道殿下絕不是像將軍說的被蒙蔽了,他與南姑娘是真心相愛!”


    陸老將軍滿臉的不讚成,“你與殿下一樣,年紀太小,不知道這世上人心複雜!我與陛下這是在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們提醒,及時將你們從險境中拉出來。信我的,信陛下的,這絕對沒錯!”


    束遇還想要反駁什麽,陸老將軍沉聲低嗬:“好了!束大人,往後幾日,太子殿下隻怕是要在東宮養傷,你這個東宮親衛,也還是迴家休息幾日吧!”


    又哼笑了一聲,“隻是你家中長輩,便不如我這般好說話,倘若束大人還是口口聲聲要維護那南姑娘,束大人怕是要受責備,連親事都會有影響。”


    說完,揚長而去。


    束遇留在角園門口,臉色隱隱發白。


    身後,蕭鳴玉兀自笑出聲來。


    束遇迴頭,蕭鳴玉站在那兒,身後跟著那三個“南雪音”,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束遇,道:“那就,不送了,束大人。”


    這副嘚瑟的樣子,真是看得束遇心裏一股無名火。


    他本來真的打算走了,沒走兩步,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本來這段時間,南姑娘和太子殿下相處得這麽好,一切都在朝著很好的方向發展!


    沒想到蕭鳴玉又跑出來搞事情!


    可他分明都已經和晏家定親了啊,他這樣做,對不起南姑娘,也對不起晏小姐。


    束遇越想越氣,一咬牙,掉頭又折了迴去。


    蕭鳴玉正往迴走,見他迴來,又露出笑來,“喲,束大人,這是……”


    沒等蕭鳴玉把話說完,束遇大步流星,走到了他跟前,揚了右臂,便是結結實實的一拳頭。


    突如其來一下,私下驟然響起連片的驚唿尖叫。


    蕭鳴玉也被這一拳頭打懵了,整個人往後跌跌撞撞退了兩步,半邊臉頰火辣辣疼得厲害。


    “束遇!你瘋了!”


    “這可是端王殿下!你竟敢打他?!”


    束遇卻滿臉的暢快,甩了甩右手手腕,“打的就是他!”


    他可是東宮親衛,常年鍛煉,又總是跟人打架,這會兒在氣頭上,那手上力道又完全沒有收著的意思。


    不一會兒,蕭鳴玉的臉頰腫得有半天那麽高,眼睛都被擠得睜不開。


    四周的人都來攙扶他。


    蕭鳴玉將他們撇開了,看向束遇,嘲諷:“一時衝動打了本王,迴了家你也少不得一頓毒打。你又得了什麽好處?”


    束遇卻是終於笑出聲來,“至少小爺爽到了啊!”


    說完了,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白昇走上前來,“王爺,那束遇真是膽大包天!您傷成這樣,還是快些迴去上藥吧。”


    蕭鳴玉被氣得切齒,嗯了一聲。


    迴去上藥的路上,白昇頻繁偷看蕭鳴玉的表情,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小聲地問:“王爺,那南姑娘……真的是您藏起來了嗎?”


    蕭鳴玉譏笑:“你也來打探本王的消息?”


    白昇忙否認:“小的不敢!”


    蕭鳴玉加重語氣,“何況,什麽叫藏?她原本就是本王的!”


    白昇訥訥,不敢再說什麽。


    -


    蕭攸瀾再醒來時,天色已暗。


    他身在東宮,躺在床上。


    一睜眼,便聽見飛鴻驚喜道:“太子殿下醒了!”


    宮人們魚貫而入,太醫為他把脈檢查身子,侍從為他擦臉擦手。


    蕭攸瀾薄唇微動,隻是問:“她呢?”


    飛鴻卻不敢看他的表情,轉開身,要去門外傳話。


    蕭攸瀾撇開把脈的太醫,一把抓住了飛鴻的手腕,“你躲什麽?孤問你,南雪音呢?”


    飛鴻低垂著臉,“殿下,陛下馬上就到了。”


    蕭攸瀾皺起眉頭,“孤不見陛下,孤要見南雪音。”


    說完,他不顧一切地下了床,大步向外走去。


    太醫、宮人們成群地阻攔他,拉袖子的拉袖子,抱腿的抱腿,懇求聲、哭訴聲響徹了殿宇。


    直到永征帝威嚴嗓音響起:“這是在做什麽?!”


    蕭攸瀾已經掙紮著走到門口,看見夜色之下一身玄色華袍的男子,也看見他身旁滿臉擔憂的宗太後。


    他凝望著他們,“父皇,祖母,放我走吧。”


    永征帝擰起了眉頭。


    宗太後走上前來抱他,眼中含著淚光,“好孩子,你病了,得好好休息才是!”


    “我沒有病。”


    蕭攸瀾搖著頭,看向她,“倒是祖母,這件事,是不是和您也有關係?”


    宗太後一愣。


    “是四哥告訴你,小雪她是殺手,所以你去告訴了父皇,讓父皇出手解決小雪。”


    蕭攸瀾聲線平緩,隻是在陳述一件事情。


    半晌,宗太後都說不出話來。


    永征帝怒道:“你祖母這是為了你好!一個大男人,為了一個女殺手,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像什麽樣子?!你是太子!是鄴朝的希望,是皇家的臉麵!”


    “我說過了,我不做太子,也不做皇子,”蕭攸瀾看向他,“父皇另選一番臉麵吧。我什麽都不想要了。”


    “你糊塗!”


    宗太後紅著眼睛,“你何必為了一個女子,與你父皇鬧到這個地步?你還年輕,你隻有二十多歲,等以後,你見識的事情多了,你遇見的女子多了,你就會知道,那南雪音並不是無可替代……你會忘掉她,再也記不起她長什麽模樣!”


    蕭攸瀾忽然問:“可是祖母,我到現在還記得紅纓大將軍的樣子,它身上有幾塊花紋,它的叫聲是什麽樣。”


    宗太後猛地一怔。


    倒是永征帝奇怪:“什麽紅纓大將軍?”


    宗太後的臉色有些難看。


    “那是我小時候養過的貓。”蕭攸瀾解釋。


    永征帝有點兒記起來了。


    蕭攸瀾小的時候,的確養過一隻貓。


    永征帝蹙眉,“這種時候,你提那畜生做什麽?”


    蕭攸瀾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父皇,紅纓大將軍死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告訴我。你說不過一隻畜生罷了,轉頭我就會忘了。祖母說,我會有其他的貓,我會忘掉紅纓大將軍的樣子。”


    “祖母,你說得沒錯,我已經二十多歲了,可是我一直沒有忘記紅纓大將軍。我剛養它的時候,它的眼睛都沒有睜開,它搖搖晃晃走路的樣子,它開心喝奶的樣子,它趴在我案頭安睡的樣子。我都記得。”


    “我也一直記得,是四哥淹死了紅纓大將軍。我還知道,四哥做這件事,是得到了父皇的應允。你們說我更喜歡一隻貓,連兄弟姊妹都不親近了,今後隻怕是連父皇祖母都不肯要了。”


    “父皇你和祖母說,我那時候年紀小,我不會記得這些事情,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忘記,你們說,那都是為了我好,等我長大了,我就會明白你們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到現在夜裏做夢,都還是會覺得難過。我在想,為什麽要淹死我的小貓呢?它那麽小,吃的東西也不多,它從來不會兇人,它究竟礙著什麽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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