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此前一直沒有問張晚霽這一樁事?體, 她怕是自?己多心, 但經過這一段時日的觀察與分析, 她到底是品出了一絲端倪, 故此,她覺得很有必要,躬自?問一下張晚霽這個問題。


    張晚霽是沒有料知到母後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沉默晌久,陷入了一種?持久深遠的迴憶之中。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張家澤, 是在?一個雪霰瓢潑的白晝, 那個時候要拜太歲爺, 先?帝召他們一眾後輩前去祖廟,落雪紛紛泱泱, 張晚霽從轎輦上下來,煙羅撐著一柄遮雪的油紙傘, 替她遮擋住了冷涼的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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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凇沆碭,整座皇城都俱是掩映於一片乳白色的雪霧之中,在?昏晦的天光之中顯出了一絲淡淡的暗色輪廓。


    鎏金色的日光在?熹微的辰光之中沉沉浮浮, 雪風徐緩地擦過麵頰, 張晚霽感受到一陣微微的涼冽之意,她打了個寒噤, 不由得將頸部往狐絨圍氅之中縮了一縮,整一張臉都深深埋了進去。


    當時,沒走幾段路,她就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響。


    是大皇兄和其他外戚族兄正?在?圍著一個人,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她聽到大皇兄頤指氣使地吩咐道:「你給本宮跪下。」


    張晚霽循聲望去,看到了一個青山竹袍的少年,麵容清峻白皙,氣質溫潤毓秀,儼如一塊和田璞玉,他背脊挺得筆直,遠觀而去,猶若高崗之上的青鬆,風一拂,就顯出了嶙峋的輪廓。


    少年不願意下跪,但其他族兄往他的膝蓋骨怒踹了一腳,少年被迫跪在?雪地上。


    他穿得本就單薄極了,此番跪在?雪地上時,就顯出了一種?形銷骨立之感。


    張晚霽此前沒見過這個人,還是煙羅小聲提點了一下他:「這是二皇子,從小並不在?宮裏長大,聽聞其生母與聖上沾了些血緣的,犯了聖上的忌諱,就將其送去中北以外的行宮了,待其十六歲,才接迴來,若不是先?帝染疾,顧念祖孫團圓,二皇子也不太可能?被召迴宮中。」


    張晚霽眸睫輕輕顫動了一下:「二皇兄?」


    她在?宮中長大,隻有三位皇兄,大皇兄,三皇兄和四皇兄,但父皇跟她說?過,她有位二皇兄,她問他在?哪兒,為何她一直不曾見過他。


    當時父皇的表情?諱莫如深,摸了摸她的腦袋,隻說?,還沒有到真正?合適的時機。


    如今,到了合適的時機,她看到一直活在?傳聞之中的二皇兄,第一感覺,就是對其心生憐憫。


    好?不容易迴到了宮裏,就被族親欺負了,二皇兄的心裏肯定很不好?受的,張晚霽看不下去,罔顧煙羅「殿下莫要多管閑事?」的勸阻,袖了袖手,徑直行路上前,淡淡咳嗽了一聲:「大皇兄在?做什麽呢?」


    聽及柔昭帝姬溫和的嗓音,一眾少年仿佛被戳中了定身穴,紛紛止住了動作。


    大皇兄和族兄們都是名副其實的妹控,聽到妹妹來了,自?然都想?要再?她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於是紛紛止住了手腳與動作,爭相迎上前去,大皇兄率先?行步至她的近前,道:「天寒雪沉,妹妹怎的來了,受凍了怎麽辦,快些進祖屋才是。」


    張晚霽溫軟地應了一聲,道:「我們都進屋罷。」


    她看到仍舊跪在?風雪之中的少年一眼,他的耳根、脖頸都被凍得通紅。


    他的皮膚本來就是冷白色的,此刻因被凍得通紅的時候,那些凍傷就顯得格外明晰。


    張晚霽道:「二皇兄也進來吧,莫要再?外麵受凍了。」


    少年原本是維持著垂首的動作,聽及此話,他抬起眸。


    兩人的視線,就這麽在?冷颼颼的雪風之中相撞了,仿佛靜水遇上深潭,擊撞出了一星半點的水花,兩人同時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顫慄。


    對於張晚霽,她覺得這位素未謀麵的二皇兄,生了一張分外好?看的麵容,麵容精雕細琢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畫中謫仙。


    她本來是有些顏控的,在?當下的光景之中,對他不由生出了幾絲好?感和憐憫。


    但她完全不知?情?地是,正?是自?己所謂的憐憫和所謂的慈悲,在?未來釀成了大禍。


    少年看著她的眼神,晦暗而深沉,如一尾囚泳的鯨,又像是一片不可蠡測的深海,她稍微一不留神,便可能?深陷其中。


    當時,張晚霽不知?曉地是,張家澤看她眼神的具體含義。


    到了很多年以後,她才真正?反應過來,那是一個看救世主的眼神,他將她視作為救世主,就像是長久待在?幽暗洞穴之中的人,在?他暗無天日的世界裏,她的施救之舉,就像是一縷溫暖柔和的光,撬開了黑暗的一角,他的世界才重新有了光和熱。


    現在?迴憶起來,張晚霽深深覺得自?己就像是救蛇的好?心人,以為蛇熬不過漫長的寒冬,遂是將其抱在?懷裏,給其汲取溫度與滋養,詎料,蛇乃係是無情?歹毒的畜生,根本不懂得感恩,她救了它,它不僅不會知?恩圖報,必是要反咬她一口?。


    張家澤就是這一條陰鷙毒蛇,盯上了她,就徹底不鬆口?了。


    張晚霽原以為那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施救,結果,那便是她人生噩夢的開端。


    從祭祖開始,她和張家澤的交集逐漸變得多了起來,起初是因為要共同去啟智院上學,兩人的府邸靠得比較近,所以上學的時候經常遇到,互相打了招唿,便是並肩而行。時而久之,兩人共同上學就成了一種?變相的默契,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他在?府邸外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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