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寒離開鐵匠鋪後,並未直接返迴泥瓶巷,而是繞道來到了小鎮中心的老槐樹下。


    昨日小鎮變天,那棵老槐樹在一夜之間連根拔起,倒在了大街上,滿地都是碎裂的槐枝和枯黃的槐葉。


    附近的百姓們圍在槐樹周圍,有的歎息,有的則忙著撿拾地上的枝葉。


    一些婦人手裏抱著幾根槐枝,臉上帶著幾分竊喜,顯然覺得這些枝葉可以用來燒火,省下一些柴火錢。


    而那些被自家婆姨催促來的青壯漢子,則拎著柴刀,不情不願地劈砍著較粗的槐枝。


    他們的動作粗魯,刀鋒砍在樹幹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生活在老槐樹周邊的老人們則痛心疾首,站在一旁不停地搖頭歎息。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指著那些撿拾槐枝的婦人罵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這槐樹可是咱們小鎮的根啊!你們就這麽糟蹋它,不怕遭報應嗎?”


    那些婦人聽了,有的低頭不語,有的則不服氣地迴嘴:“樹都倒了,不撿白不撿!再說了,燒火做飯又不是什麽缺德事!”


    老人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而那些青壯漢子則大多不理不睬,隻顧埋頭砍樹。


    有些個脾氣暴躁的漢子被老人罵得煩了,幹脆停下手中的活,衝著老人吼道:“老東西,少在這兒指手畫腳!樹倒了就是倒了,你還能讓它站起來不成?”


    老人被他一吼,氣得臉色發青,顫巍巍地舉起拐杖想要打人,卻被旁邊的鄰居攔了下來。


    推推搡搡之間,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方知寒沒有去撿那些槐枝,也沒有參與爭吵,隻是彎下腰,仔細地搜尋著地上的槐葉。


    先前老槐樹尚未倒下,若是直接得到了槐葉,是要承受對應家族的香火情的。


    可如今不一樣,老槐樹倒了,自然不會有那些因果纏身。


    這一點,還是係統告訴方知寒的。


    每當看到一片還帶著綠色的葉子,他便小心翼翼地撿起來。


    相比從稚圭那騙來的槐葉,這些槐葉的葉脈已經有些枯黃,隻有少量槐葉還有綠色瑩光遊走其中。


    地上尚有碧色的葉子不太多,方知寒轉了幾圈,也隻找到了百餘片。


    就在他準備轉頭離開的時候,視野裏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矮小身影。


    那紅棉襖小姑娘扛著一根槐樹枝,正在朝方知寒招手。


    “方師兄!”


    方知寒笑容和煦,快步走向小姑娘。


    “怎麽又在這裏撿槐樹枝?”


    李寶瓶撅起小嘴。


    “方師兄,你現在說話怎麽跟齊先生一樣呀,我要不喜歡你了!”


    方知寒彎下腰,接過小姑娘肩上的槐樹枝,順便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那如果我幫你搬迴家呢?”


    李寶瓶眉毛微微彎起。


    “那我又可以喜歡方師兄啦。”


    ...


    方知寒迴到泥瓶巷時,天色已近黃昏。


    巷子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火氣,遠處傳來幾聲犬吠,顯得格外寧靜。


    他推開陳平安家的院門,隻見陳平安正在屋子裏走樁。


    寧姚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目光專注地注視著陳平安的動作,時不時出聲指點幾句。


    “腳步再穩一些,氣沉丹田,別急著發力。”


    陳平安點了點頭,調整唿吸,繼續走樁。


    方知寒站在門口,笑著招唿了一聲:“陳平安,寧姑娘,都在呢。”


    陳平安聽到聲音,想停下動作,被寧姚瞪了一眼,不敢輕舉妄動,隻好繼續走樁。


    “你見著齊先生了嗎?”


    “昨天你暈倒了,學塾裏來了個老人家,讓我把你安置在學塾,說齊先生會迴來的。”


    “見著了。”方知寒笑道。


    陳平安不明所以,但心裏覺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便跟著笑了起來。


    一旁寧姚看著兩個傻笑的家夥,白眼不斷。


    “昨天,馬苦玄被一個背劍的中年人帶走了。”陳平安忽然說道。


    方知寒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以後若是你碰上了他,可別留手了。”


    先前在神仙墳,方知寒就和那真武山修士說過,如果馬苦玄再來糾纏,自己絕對不會留手!


    這次要不是有師傅阻攔,自己已經將馬苦玄斬殺了。


    畢竟,未來的大道之敵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傻子才會等對方成長起來。


    更何況,敵人是馬苦玄這種惹人嫌的家夥。


    方知寒不再想此事,轉頭問寧姚。


    “寧姑娘,阮師傅有沒有答應幫你鑄劍?”


    寧姚點了點頭,“阮師傅已經答應了,就是這劍一時半會恐怕鑄不好。”


    忽然,寧姚用武夫手段聚音成線,對方知寒說道:“我今日便要離開了,陳平安性子單純,你多照顧他。”


    方知寒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沒辦法,人家寧姚是六境武夫,自己可不是。


    看著方知寒古怪的笑容,寧姚臉頰微紅,轉身對陳平安說道:“我迴鋪子了。”


    陳平安停下動作,擦了擦汗,笑道:“我送你。”


    “不用!”寧姚轉身走出門外。


    不用迴頭,她也知道陳平安定然送自己到門口。


    方知寒跟在後麵,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


    寧姚雖然平日裏冷若冰霜,但對陳平安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陳平安目送寧姚離開。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盡頭,仿佛融入了暮色中。


    陳平安不知道,少女這一走,就是告別。


    方知寒歎了口氣走到陳平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平安,要珍惜眼前人啊。”


    陳平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方知寒的意思,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我知道了。”


    方知寒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雖然因為自己的插手,如今陳平安長生橋未斷,能夠繼續踏上修行路。


    但是依照他那性子,估計還是會照著寧姚的‘隨口一言’,練拳百萬遍。


    日後,也定會將阮邛鑄好的劍,親自送到那座劍氣長城。


    方知寒不由得心生向往。


    他想去看一看。


    那座傳說中的倒懸山,是不是真的如此壯觀。


    那座屹立萬年的劍氣長城,是不是人人胸中有劍氣。


    ...


    夜色沉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


    方知寒正準備取出那小塊的斬龍台,讓飛劍‘十五’繼續磨劍。


    偏偏這時候,有人敲響了院門。


    是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年,穿著一身大白袍,眉心處還有一粒紅痣,活像個瓷人兒。


    見到此人,方知寒頓時如臨大敵!


    那少年咧嘴笑道:


    “你好,我是東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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