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寶瓶洲的最北端。


    中年儒士那尊巨大的法相巍然矗立,潔白如雪,縹緲如煙。


    雲海在他頭頂翻滾,如同滔天巨浪,緩緩下壓,仿佛要將他的頭顱徹底淹沒。


    齊靜春抬頭望向那滾滾雲海,嘴角微微揚起,笑意灑脫而從容。


    雲海之上,一道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天雷般在天地間迴蕩。


    “齊靜春,你可知天道無私!你身為儒家門生,坐鎮驪珠洞天六十年,生出惻隱之心情有可原。”


    “可你莫要再執迷不悟!”


    伴隨著這位天上仙人的話語,雲海中雷聲滾滾,電閃雷鳴不斷從雲海底端滲透而出,仿佛天地在怒吼!


    然而,齊靜春卻依舊神色平靜,語氣淡然:“天道無私,人心有私。”


    “如今天道要鎮壓此方天地,我也不攔著,隻不過是換成我齊靜春一人承受,有何不可?”


    “天道和規矩無一落在空處,諸位又為何阻攔?”


    “哈哈哈哈,姓齊的,你是真不知道其中緣由,還是在這裝瘋賣傻?”


    雲海之上,另一位仙人嗤笑一聲。


    “想要逆天而行、名留青史,先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


    話音未落,雲海被一隻金黃色的巨大手掌猛然撥開!


    厚重的雲霧如同帷幕般被撕裂,露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那隻手掌的主人肆意大笑,撥開雲海的金黃色手掌猛然一握,雲海中的窟窿瞬間擴大!


    一道璀璨的光柱從窟窿中落下,直直照在齊靜春的法相之前,仿佛要將他徹底鎮壓!


    齊靜春沒有迴答,隻是緩緩伸出一隻手,將那顆蘊藏一座小洞天的珠子虛握於手心之中。


    掌心之中,洞天之內,小鎮之上,白晝驟然變成黑夜!


    那隻護住驪珠洞天的雪白手掌之上,不斷濺射出白色電弧,發出“呲呲”的聲響。


    那些看似小如飛羽、實則大如山峰的‘雪花’,從他的手背脫落,墜落人間。


    但尚未落地,便已煙消雲散。


    破開雲海的宏大窟窿中,先是露出一粒微小的黑點,筆直朝下,仿佛一顆墜落的星辰。


    緊接著,那黑點逐漸顯露出真容——竟是一柄飛劍!


    那飛劍僅有齊靜春法相的手指長短,卻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威勢。


    劍尖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聲,仿佛連天地都在為它的降臨而顫抖。


    第一柄飛劍剛現世,便有第二柄飛劍尾隨其後,從雲海的另一處落下。


    緊接著,第三柄、第四柄......最後一共十二把飛劍,如同天罰一般,從雲海中降臨人間!


    那每一柄飛劍都帶著淩厲的劍氣,仿佛要將整座天地徹底撕裂!


    高坐於雲海窟窿附近的雲上仙人放聲譏笑,語氣中滿是輕蔑:“小小儒士,也敢悖逆大道,簡直不自量力!”


    那飛劍如同一道閃電,直直刺向齊靜春的法相。


    劍光所至,天地失色,仿佛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


    雲海之上,一尊金色巨人盤腿而坐,身軀巍峨如山,仿佛與天地同高。


    那金色巨人聲如擂鼓,轟隆隆傳遍天空,大笑道:“都說你齊靜春不簡單,除了那個‘春’字之外,還有個壞了規矩的‘靜’字!”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這兩個本命字有什麽厲害之處!”


    金色巨人右拳緩緩抽出一根食指,屈指一彈。


    “嗖——”


    一柄飛劍率先激射而出,直指齊靜春法相虛握的那條胳膊。


    飛劍下墜的速度快如閃電,軌跡上拉扯出一條連綿不絕的雲尾,仿佛一條銀龍從天而降!


    “噗!”


    飛劍瞬間穿透齊靜春法相的手臂,在距離地麵隻有咫尺之遙的時候,劍尖懸在半空,驟然停止。


    雲海之上,金色巨人右拳食指輕輕旋轉,飛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重返高空。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叩指輕彈,原本懸在空中的另一柄飛劍轟然落下,再一次刺穿齊靜春的手臂!


    兩根手指相互起落,十二把飛劍如同天罰般筆直落下,又劃出弧線返迴。


    起起落落,如此反複,仿佛一場無休止的殺戮。


    齊靜春那條胳膊被飛劍一陣陣密集攢射後,出現了無數個黑色孔洞,如同蜂窩一般。相


    比起原本通體瑩白的巍峨法相,這些孔洞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然而,齊靜春對此卻神色自若。


    眼見著又要再來一撥飛劍穿刺,展開新一輪的衝殺。


    齊靜春忽然開口,聲音清朗而平靜:


    “春風得意。”


    ...


    中土神州,穗山之巔。


    一個小老頭背著手,在山頂來迴踱步,眉頭緊鎖,嘴裏不停地念叨:“這可如何是好!你說小齊他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旁邊,穗山的主人、一位身披金甲、麵容模糊的神人悶聲開口:“你要是真擔心你那弟子,我送你去寶瓶洲。”


    老頭聽到這話,腳步一頓,臉上的焦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靜。


    他抬頭望向遠方,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直達寶瓶洲。


    “是啊,是該去看看了......”老頭低聲喃喃,語氣中帶著幾分釋然與決然。


    金甲神人點了點頭,抬手一揮,一道金光籠罩老頭,瞬間將他送離了穗山。


    ...


    學塾內,陸沉快速與方知寒解釋了一番,小鎮天道反噬的來龍去脈。


    聽完以後,方知寒便沉默了下來。


    “其實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在意齊靜春?”陸沉問道。


    方知寒沉默片刻,低聲道:“齊先生對我有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陸沉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有情有義,不錯不錯。”


    “不過,你可知道,齊靜春此舉是在逆天而行?小鎮三千年的天道反撲,可不是那麽容易化解的。”


    方知寒沉默了片刻,而後說道:“我知道,陸道長有那‘不係之舟’的玄法,能否以此避過天道反噬?”


    陸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且不說貧道如今不在小鎮,僅有一縷神魂,根本無法以‘不係之舟’覆蓋整個小鎮。”


    “再者,就算能夠以此遮蔽天機,小鎮的人依舊無法遁入輪迴,一旦輪迴,就會被天道發現。”


    “治標不治本,不是長久之計。”


    方知寒聞言,眉頭緊鎖。


    “照這麽說來,是不是一定要有人來承受這些反噬?”


    陸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是。”


    少年緩緩抬頭,望向那一片漆黑的蒼穹。


    他知道,在這篇天空之外,有個人在為小鎮遮風擋雨。


    “不就是三千年天道反撲嗎?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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