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國,國都


    星夜下,禪房內,一位寶相莊嚴的中年僧人神情枯槁,垂垂將死。


    麵前皆是美味佳肴,卻難以撼動他心思半分。


    隻是懷中半躺的鳳冠女子,容顏憔悴,奄奄一息的淒美,讓他微微蹙眉。


    他宣了一聲佛號,聲音沙啞道:“公主,您這是何苦來哉?”


    女子抿了抿幹涸的唇瓣,虛弱的睜開了眼睛,慘然一笑。


    “你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為何還是對我心生不忍?”


    和尚雙手合十,雙眼微眯,慈悲又莊重,喃喃低語道:“當年我離開時,便已經告訴你,我此時唯一所求,修身成佛,十年已過,如今歸來,公主何必苦苦相逼?”


    “若你成佛,我也要做你心頭朱砂痣,讓你慈悲中唯獨愧對於我!”


    女子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執著,恍若隱隱赤紅之色,輕輕咬牙,輕捏玉手。


    和尚張了張嘴,道理無用,生死無用,佛法無用,這世上果然有不可渡之人。


    隻是,世上安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驀然苦笑,他想起了當年洛陽白馬寺中,那一襲白衣抱著一個端莊女子時場景,何其相似?


    隨即苦笑搖了搖頭道:“蘇施主,見相非相,執而不迷,貧僧不如你啊!”


    頓了頓,垂眸看向懷裏女子,嘴角無奈一笑,抬手撫過他憔悴的絕美容顏。


    久久以後,聲音溫和道:“如你這般,十年一夢,我安能愧對於你,那便來世我再成佛吧,隻是你要允我一事。”


    聞言,女子驚喜的瞪大了美眸,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奮力坐起身來,眼神激動如同孩童般喜極而立,毫不猶豫用力點頭。


    “無論你要什麽,梵音也會助你達成!”


    和尚再次雙手合十道:“允我返迴中土一年,一年後我迴來與你成親。”


    女子眸光微微一怔,旋即再度流轉,抿唇淺笑,聲音平靜道:“我答應你!”


    “善哉善哉”。


    忽有所感,和尚猛然抬頭,隻見赤光流星衝向北辰,慈悲的瞳孔驟然一怔。


    隨即連忙顫巍巍起身,緊鎖眉頭,抓住女子玉手聲音沙啞道:“貧僧要喝水,。”


    一日後。


    晨光熹微,一位身材魁梧相貌粗獷的男子,頭戴王冠,手持王杖,親送那一襲白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出城。


    二人互宣一聲佛號後,高昌王叮囑道:“禦弟一路小心,早去早迴。”


    和尚雙手合十點頭道:“貧僧一定信守承諾,一年後歸來完婚,請陛下和公主放心。”


    話落,牽起一匹白馬,白馬上托著無數刻滿經文的貝頁樹葉。


    這些是他自佛國取來的成佛典籍,記載著如何讓天下人成佛的大乘佛法。


    如此,便可以迴答當年白衣男子的一問,也算是了了自己夙願。


    白馬馱經,啟程東歸。


    和尚離開以後,忽然有人來報,神色慌張。


    “公主殿下不見了”。


    高昌王皺了皺眉,旋即目光投向了白衣僧人背影,搖了搖頭,無奈歎息道:“隨她去吧。”


    大臣有人擔心道:“公主千金之軀,可會遇到危險?”


    高昌王撫須而笑:“一個孤身西天取經的佛子,如果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那這佛不成也罷。”


    和尚牽馬而行,走了一天,在綠洲河邊飲馬。


    驟然皺起了眉頭,佛心一顫,生出嗔念:“你不怕死的嗎?”


    視線裏,男裝的白皙女子俏生生站立,撅了撅飽滿紅唇,輕哼一聲:“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


    萬般無奈,和尚隻得盯著這位等了他十年的公主殿下,知道她定不會迴頭,便溫和歎息道:“此去兇險,跟緊貧僧。”


    梵音抿唇嫣然一笑,用力點頭,背著手走到他跟前,柔聲說道:“我為你牽馬。”


    和尚點頭,隨即看了一眼茫茫沙漠,聲音微沉道:“大漠飛羽書,有人未解圍,我們得加快腳步了,這個百年難遇的人物,怕是要遭遇大災難了。”


    女子微微詫異,並肩看向東方,紅唇微啟隨口問道:“是個什麽樣的人,能得你如此擔憂。”


    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一笑,似有敬佛之心道:“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中之龍。”


    女子看著他一臉的懷念,抿唇一笑,芳心中泛起漣漪。


    原來未成佛之前,你也是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子。


    不知不覺,即便秋去冬來。


    北齊,長安城


    “趙遙,你小子坑死我了!”


    蘇布衣哭笑不得望著轉身跑開的紅衣少女,垂眸瞥了一眼摔在自己懷中柔弱美豔的解語花。


    一聲長歎後,抬手將她攙扶起來,訕笑道:“不過一杯茶撒了,無礙,我有事兒先告辭。”


    話落,也不管柔媚女子的泫然欲泣,抬腿追了出去,驚鴻影動,一步數丈。


    瞥見身影,抬手將少女拽到了懷裏,盯著她水盈盈的淚眸,苦笑哄道:“我說是意外,你信嗎?”


    聽著他話音,林鶯淚如泉湧,緊咬粉唇,心中疼痛無比。


    若是他摯愛的女子也就罷了,不過是趙遙刻意安排的風塵女子,他怎麽可以這樣饑不擇食?!


    上一刻,還摟著自己花前月下,下一刻,就溫香軟玉放縱不羈。


    “騙子!”少女撅著小嘴嬌嗔一聲,抬手就是捶打他胸膛,不自覺早已淚如泉湧,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盯著少女心碎,蘇布衣頭疼不已,伸手抓住了他的小手。


    “我們迴房間慢慢說?”


    微微搖頭後,攔腰將快哭暈的少女抱迴了房間,隨即蹲下來哄道:“真是個意外,她就是給我倒了一杯茶!”


    “我不信!”


    蘇布衣撓了撓眉心,心裏隻想把那個該死的浪蕩右護法暴揍一頓。


    這安排的什麽破地方,還說是一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所在!


    林鶯咬了咬牙,伸手緊緊捧著了他的臉頰,淚眼婆娑,聲音清冷質問道:“怎麽,蘇樓主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嗎?”


    “當然不是!”


    “那是她比我美是嗎?”


    “不是!”


    “那是我平日對蘇樓主太冷淡了,沒法讓蘇樓主逞心如意是嗎?”


    蘇布衣默默按了按腰肢,想起她對自己的百依百順,搖頭訕笑道:“那絕對不是!”


    “那是比我香,比我甜,比我軟.....”


    “........”


    蘇布衣嘴角扯了扯,目光卻是不自覺瞅了一眼飽滿傲人,偷偷咽了咽口水。


    這是不是氣傻了?


    這也是能說的?


    不過盯著她氣成河豚般的小臉,撲哧一笑,隨後遭到便是少女更難過的痛哭控訴。


    “你壞,你還笑我!”


    蘇布衣忍俊不禁得將她抱在懷裏,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


    目光落在在微微開合的嬌嫩粉唇,心頭一動,隨即動情含住了那抹殷紅,這才止住了少女傷心的哭腔。


    許久


    在少女微微喘息時,連忙開口解釋:“這都是趙遙安排的,為師發誓什麽也沒幹,一會兒就把她送走,好不好?”


    林鶯依偎在他懷裏,撅著小嘴喘息,隨後瞪了他一眼,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壞師父,都是你平日沾花惹草,都是你的錯!”


    蘇布衣寵溺得摸了摸她的青絲,想起那個浪蕩公子哥,眸中閃過一絲冷冽。


    心中冷哼道:“敢讓我家鶯兒生氣,趙護法,這次大戰,本樓主不讓你掉層皮,我就不姓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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