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布衣一怔,驀然苦笑。


    孩子出生時自己不在身邊,長這麽大了也沒抱過,的確,他是隻有娘親沒有爹。


    “你說得對,那我走?”


    聞言,蕭映雪鳳眸驟然收縮,盯著那一襲白衣毫不猶豫就要消失在視線裏,話到嘴邊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隻有臉上淚水流淌不止,摟著懷裏二人的骨血嬌軀不住顫抖。


    身為一個向來孤高自傲的天之驕女,她都已經肆無顧忌在行龍大道低過一次頭了,這才有了這個和他的骨肉,如今……


    難道還得她再次低頭祈求他,才能讓他多一絲絲停留嗎?


    蘇布衣身影出了內室,四下裏一切如舊隻是空蕩蕩得再無往日的喧囂,他也不免起了念舊的心思,轉身朝著側院而去……


    那裏,正是蕭映雪為他建出來的雪廬,取自她的名字“雪”。


    隻是,視線裏,到處都是破碎的紙張,他隨手撿起來打開,陡然心神陷入了一陣眩暈的感覺裏......


    一幅幅關於他的畫像,詩詞,字畫.......,或是真跡,或極精美,或出最新......


    一聲苦笑,這位高傲的皇家鳳凰,竟然私下裏能為他做到了如此地步。


    結合入京前,自己蘭兒遞過來的情報,他逐漸熄滅了剛才她破壞布局的怒火。


    雖然會給蘭兒攜寒士入京造成不便,會給蕭映雪自己勢力配製掣肘,但是似乎一切還沒到不能解決得地步。


    良久沉默,蘇布衣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抬頭掃過這間明顯經常出入的小院,有些無奈道:“難道,真要低頭認錯?”


    其實,若是蘇蘭,他早就毫不猶豫跪下認錯了,因為他很清楚那株芝蘭玉樹待他如何。


    隻是,這隻驕矜鳳凰那些年,玩弄情感的手段卻讓他吃盡了陳醋,差點耗盡了所有對她的好感,至今思來仍舊心生芥蒂……


    若非最後她的春風一度的決然,他也絕對不會為她做那麽多。


    不過,心裏始終還是有一個芒刺,她這樣的女人會真的在意男女之情,又能在意多久,一個登頂權力頂峰的人想要什麽樣的男子不可得?


    所以,想要帶走二人骨血的話,他也不是說毫無權衡,所以她才會立刻那麽大反應的吧?


    但與其那時後悔,不如早早就不踏入它那條看不清楚的暗河。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隻圖天下,不談私情!


    隻是眼前的景象,又不得不讓他心生搖擺。


    一個金枝玉葉為他生兒育女,離別後一改平日裏風流驕矜的秉性,情根深種,相思入骨。


    他如此對她,是否有些太過於不該?


    “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要不……”


    一聲長歎,計較已定,他又返迴了臥房,其實他清楚那不過是心裏還有她。


    迎麵卻對上了一臉梨花帶雨的破碎模樣,發絲淩亂,楚楚可憐,國色天香的精致俏臉淚水泛濫。


    明明一個金枝玉葉的皇家鳳凰,如今倒是比被負心人拋棄的孤兒寡母還要讓人心疼唏噓。


    蘇布衣喉嚨哽了哽,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啞道:“可能是我忽略了你,不如我們談談……”


    蕭映雪鳳眸一怔。


    隨即紅唇微張,不可思議啜泣道:“你說什麽?!”


    蘇布衣嘴角扯了扯,喉嚨裏卻如同吞了啞藥,欲言又止,苦澀難言。


    最後實在扛不住那淚眼婆娑楚楚可憐,……


    蘇布衣側過身去,嘴角扯了扯,微微歎息道:“若是公主不願意,那就此……”


    “可以談!”蕭映雪立即開口打斷那心碎的言辭,抱著孩子站起身來,鳳眸中湧動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她有千言萬語,萬種柔情,早就為他歸來做好了準備。


    不過就是怕他像剛才那般,轉頭就走,冷漠無情……


    “來人,先把小公子好好帶下去伺候著,本宮有事要和蘇先生商談,晚些來看他!”


    她開口清冷吩咐,悅耳的聲音裏卻透著一股急躁。


    鳳眸卻是死死盯著眼前男子深沉如淵的神色,似乎生怕一不留心,又拂衣而去。


    蘇布衣瞥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去,隻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淪。


    雖說心有芥蒂,卻也不妨礙她國色天香華貴氣質,或許是剛生過孩子的緣故,那一身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韻美風情,令人目眩,難以自持。


    書房裏。


    盯著眼前膚若凝脂,眉眼如畫,身材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華貴優雅女子。


    那傲人的飽滿碩峰卻在不自覺劇烈起伏,鳳眸紅透濕潤,睫毛低垂微顫。


    蘇布衣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堂堂一個公主殿下金枝玉葉,竟然會為他傷心心碎至此,驀然生出一股愧疚感。


    “我隻是想讓蘭兒攜寒士入京。”


    蕭映雪眸光暗淡下來,語氣清淡無比,“本宮知道。”


    “老太傅是南亡北士,隻要一場舌戰群儒,便可以為寒士打開龍門,而且他一定是願意得。”


    “我知道!”


    “寒士入金陵,勢必與外戚、內宦、皇親格格不入,最容易為你所用,也不知能依靠你,將來你的宏圖霸業必要如此。”


    “我知道”


    .........


    蘇布衣無語歎息,揉了揉眉心,疲憊問了最後一句,“那你這又是為何壞我大事?”


    蕭映雪抬起頭冷冽鳳眸,紅唇緊抿,苦澀一笑,淚光又開始在眸子打轉,語氣顫抖開口:“她原本可以直接入京,但是你非要如此鋪路,你敢說你的初衷不是為了她揚名天下不致於人?”


    蘇布衣抬了抬眉,不置可否,隻是反問道:“這不妨礙為你招引人才。”


    “嘭”一聲碎裂聲,蕭映雪摔碎了手上精致的青瓷杯,怒目而視,語氣冰冷卻又顫抖,“蘇布衣,我也是個女人,你的一份不是純粹為了我的好意,本宮不稀罕!”


    蘇布衣怔住了,一時語塞,半晌反應不過來。


    許久,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嗬,女人真複雜真多變呀。


    即便是高傲如她的金枝玉葉,權傾朝野的皇家鳳凰,說到底她底色是個女人。


    他怎麽忘記了,任憑往日如何殺伐果斷,權衡利弊,一旦動了情便也是一個小女人。


    尤其是懷了他的孩子以後,若是真心愛她,這般爭風吃醋不顧大局,說到底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裏,他似乎恍然得抬起頭,目光凝在女子一雙清冽的鳳眸裏,冰冷如刀的眸光背後似乎有著什麽被她的矜持驕傲所壓製。


    久久對視,蘇布衣驟然“嗤”笑出聲,接著便是爽朗大笑,肆無忌憚,最後直接笑出了眼淚。


    可這一切,落在對麵這位心碎的昭華公主眼裏,成了一種嘲諷、冷漠和戲謔,可是她心裏更多的是恐懼,她怕他因此就徹底放棄了她。


    一想到這裏,她玉手緊握,指甲入骨的疼痛才讓他冷靜下來,深唿吸一口氣,一字一句說道:“西蜀先帝有三顧武侯之意,本宮可以四顧五顧......乃至百顧,親自去求她入金陵,這般可不算壞你大事,你可滿意?”


    你不是在意她嗎,我這麽對待她,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放棄我了?


    蕭映雪說完這句話,屈辱的淚水如同泉湧,卻依舊死死盯著眼前停止了笑聲的男子,忐忑得注意著他微沉的臉色。


    一種命運被捏在他手裏的感覺,隻要他微微抬手,自己就會墜入萬丈深淵,孤獨寂寞,煎熬至死。


    “蕭映雪”,蘇布衣一拍桌案,陡然站起身來,周遭仿佛受到了劇烈衝擊,許多桌椅倒飛出去,飛雪樓主的凜冽氣勢爆發,語氣隨之暴戾了許多,“蘇某在你眼裏便是這樣一個人嗎?”


    屋內,男子居高臨下,女子冷眸抬頭,四目相對,劍拔弩張,身後虛影如同一場惡龍金鳳之間無形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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