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身如鷹隼,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一副獨立高樓英氣逼人。


    視線裏,一襲白衣抱琴而坐,袍袖翻飛難掩風流瀟灑。


    “閣下這琴彈得有些瑕疵啊。”


    周衍負手而立,朗聲開口。


    “哦?先生何以教我?”蘇布衣嘴角暗暗勾了一下,輕笑一聲,轉頭看過來。


    果然這雄姿英發,驚才絕豔的人物,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心性,無論過去多久都改變不了。


    “樂者,講求一個順其自然,跌宕起伏,好比花前月下,紅袖添香,本該情濃之時,可你偏偏來一個談古論今,豈不大煞風景!”


    周衍脫口而出,似乎怕他不解,抬手將琴攝了過來。


    一曲剛才樂曲繞梁之音,令人感慨,蘇布衣都不禁鼓起掌來。


    “先生不愧是音律美色大家!”


    周衍嘴角上翹,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這小子,不知為何很入眼緣,尤其那句音律美色的大家。


    音律、美人,這可是他畢生得意所在。


    有著最好的音律造詣,娶著江東最美的女人。


    不過,這小子眉眼儒雅俊逸,眼神裏卻深沉如淵,非英雄豪傑不能惺惺相惜。


    須臾,周衍心裏閃過一絲恍然。


    “說吧,閣下有何事要見在下?以你的音律造詣,可不該出這等瑕疵。”周衍隨意振袖,坐在房梁上,二人對峙。


    蘇布衣也沒客氣,拱手一禮說道:“在下隻是想看看周郎可還有當年風采,再看配不配我出手。”


    這話說的清高孤傲,不過飛雪樓主可也不是凡俗人物。


    “那樓主覺得在下如何?”


    周衍聞言一怔,沉吟片刻,一副雲淡風輕開口笑問。


    “西蜀有武侯,南梁有周郎,一時雙璧,可以共計天下。”蘇布衣心悅誠服,客氣一禮。


    周衍迴了一禮,未有托大,天下有德有才之主,無不尊賢使能,這也是他執掌南梁周家軍的所在。


    “不過,閣下這句武侯在前,在下可不樂意的很啊!”周衍不滿說道。


    “一個國士無雙,一個兵家第一,不相伯仲,一致不欲世族當道,殊途同歸罷了,閣下難道不羨慕那位武侯?”蘇布衣嘴角一勾故意戲謔。


    男人,最忌諱聽到別的男人比他還強,亙古不變之理。


    同行相親,同性相斥。


    周衍喜怒不形於色,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顯然還是得沒說到心坎上。


    “打斷了天下的腿,給天下人一根木杖,卻讓天下人感恩戴德,這樣的王朝何以為國,這樣的君者何以為皇,這樣的如同豬圈的天下,難道是先生要看到的?”


    蘇布衣起身,一襲白衣青衫翻飛,恍若迎風起,不似凡塵人。


    “西蜀先帝有一句話,想必先生一定聽過,縱有萬裏江山,不為仁義舉兵,又有何貴?”


    說完這句話,蘇布衣嘴角浮起一絲桀驁的笑意,振臂一唿,風起雲湧。


    “如欲平治天下,天下為誰?!”


    “哈哈哈,好小子!”周衍爽朗大笑,抬手指了指那一襲白衣,毫不掩飾心裏的痛快。


    “老子當年說這話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蘇布衣側過身抱琴,一臉的傲氣挑了挑眉,輕哼一聲說道:“解煩飛軍,便算是送給周都督大禮。兵者,不戰一場,又怎麽能知道是不是草包,如果勝了,那一身盔甲兵刃軍陣之術,飛雪樓雙手奉上。”


    “一言為定!”周衍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毫不掩飾誌在必行的灼熱眼神。


    男人,除了美人權力,還有一樣讓人愛不釋手的噬欲——兵器!


    蘇布衣拱了拱手,瀟灑離去,白影踏江,朝著對麵客棧歸去。


    周衍起身,抹了一把額角發絲,對那白影忍不住點點頭,“不愧是敢當街欺負鳳女的人物,有點老子當年的樣子,不錯不錯!配得上蘇家的芝蘭玉樹。”


    頓了頓,有些無奈扶額,想起自己家那個漏風的小棉襖,苦澀一笑:“前麵六個也算是不辱沒我和蘊兒,怎麽這最後一個如此讓人費神。”


    而那周家幺女周芝,此時站在李府門前,驕橫跋扈的眼神裏,滿是慍怒盯著李家李清君,這位曾經自家夫君的原配。


    “和離了就該跟死了一樣,為何還要藕斷絲連,害得夫君斥責於我?!”


    李清君蹙了蹙秀眉,溫婉端莊的臉上有些不解,出口問道:“我並未尋過他。”


    “你是沒有,可你找了一個野男人,昨夜還打了他。”周芝眸中閃過一絲憤怒,指著她就謾罵。


    李清君腦海裏閃過那道淡雅的白衣,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又覺得不合適,忙賠禮說道:“他是我和呂之城當年結識的故友,如果有不對之處,我跟你賠禮。”


    “賠禮,你賠不起。”


    剛才那一絲笑意,惹火了這位矜貴的周家寵女,隨後手一招,一聲令下:“來人,給我砸!”


    李清君慌了神,卻來不及阻止,也阻止不了也一支呂府親衛打砸。


    ……


    蘇布衣知曉趕到時,一切都已經晚了,李家老太爺一口氣沒上來咽了氣,李府已經掛起了白幡。


    他心裏驀然有些愧疚,早年的私奔,如今的問罪,都沒有一個好結果。


    他走到那個溫婉端莊行屍走肉的女子身邊,聲音微顫:“是我思慮不周。”


    李清君望著男子,眸中淚花湧動,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姐姐又豈是那麽不分是非之人。”


    蘇布衣喉嚨哽了哽,陪女子並肩跪在了靈堂中,死者為大,活者悲痛。


    靈堂外,一襲白長裙紫紗衣的成熟韻美身影駐足良久,玉手緊握,轉身離開。


    次日,呂之城被打的鼻青臉腫,周府貴女同樣一臉紅腫,跪在城中一處廣場,麵對那位才名冠天下的女子麵前,更有城中無數文士席地而坐。


    蘭先生講習蘇武侯一篇《蘇氏家訓》,鋒頭直指周家家風不正。


    外圍許多士卒不敢輕易動手,因為有呂之城下了死命令,外加無數讀書人以身坐鎮,更有敢上前之人,倒飛出去,凍成冰人。


    先生動手,誰敢還手?


    “難道就這麽看著?”周家五子有些心疼看向那個嬌生慣養的妹妹。


    “怎麽,你想給解煩飛軍口實,說我們仗勢欺人,乘機削權?”周家四子開口訓斥:“官不與民爭,妹妹這次帶著親衛去打砸人家,怎麽也說不過去。”


    幾個人急得團團轉之時,馬蹄噠噠,一個黑衣年巡天命的美姿容的男子出現。


    “爹來了。”周家老大忐忑開口,“完了,這事兒大了。”


    “怎麽說?”周家老二問道。


    “爹一生不弱於人,尤其蘇家武侯,如今被人家用家訓罵,指不定出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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