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清風徐徐吹過,山間的客棧安寧而靜謐,注定好眠。


    蘇布衣打了個哈欠,才瞥見端著茶盤走進來的林鶯。


    少女的眉眼間帶著些許失落,清純明媚的氣質此刻被麵上那道傷疤掩蓋了一絲光彩。


    “再不來,為師就要睡著了。”


    蘇布衣半開玩笑般地說道,聲音裏有著不自覺的寵溺。


    林鶯聞言,立刻跪倒,清亮的目光落在蘇布衣身上,一抹幽怨的失落才逐漸散開。


    畢竟,來日方長。


    蘇布衣負手而立,淡淡開口。


    “我乃飛雪樓之主蘇布衣,或許你現在尚不完全明白我的身份,但日後你定會知道,今日我要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林鶯微微頷首,雙眸盯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腦海裏浮現出往日的點滴,目光深處逐漸堅定下來。


    在那些土匪欺淩她的時刻,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光照亮了她絕望的生命。


    讓她一顆絕望冰冷的心,燃起了一絲一縷非同禽獸活著的暖意……


    她知道,自己無法迴到從前,無憂無慮,承歡父母跟前,但如果能夠跟隨他,習得武藝,鋤強扶弱,.....。


    似乎也是自己走出冰窟的好歸宿?


    少女輕輕抬起完美的下頜,明眸流波迴轉的望著蘇布衣,脆生生開口,聲音如同夏夜最悅耳的樂曲。


    “弟子願意!此生此世,弟子都是師父的人.....”


    蘇布衣一怔。


    這話......怎麽怪怪的?


    不過,他還是伸手接過清茶,飲了一口放下,然後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他的心裏也升起不絕如縷的心疼,這個少女的命運,又是多少亂世烽火中的犧牲品……


    “如今師父也算是身處困境,但等我脫困了,一定為你備一份貴重的拜師禮。”蘇布衣臉色微微尷尬。


    飛雪樓主收徒弟,一份拜師禮都拿不出來,傳出去貽笑江湖。


    “嗯”,林鶯乖巧點頭,感受著師父溫暖的手掌,芳心中浮現出一股異樣的迴歸屬感覺。


    蘇布衣滿意點頭,竊喜自己得一位劍道天才弟子……


    “師父,我伺候您休息吧”,林鶯抬起頭柔柔說道,乖巧可人。


    蘇布衣正欲拒絕,對上少女央求的神色,隻得點頭。


    一盞茶後


    蘇布衣癱坐在椅子上,感受著腳上的小手的力道,困意不禁浮上眉宇。


    林鶯抬頭望著男子神色,嘴角噙著笑意,柔聲提醒:“師父,舒服點了嗎?”


    蘇布衣伸了個懶腰,一臉慵懶和愜意道,“這手法真不錯!”


    林鶯心裏有些開心,水潤的明眸中閃過一絲決然,心跳如同小鹿般連忙開口:“那以後,我就這樣伺候師父。”


    蘇布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卻也隻當是少女隨口一說,擺了擺手直接上樓。


    ……


    翌日清晨


    蘇布衣下樓,瞥了一眼少女臉上的白布,又察覺到了明眸中的明顯的血絲,心中微微愧疚。


    他昨晚給藥,低估了血玉草生肌的後遺症。


    想必少一定痛癢難當,折磨了一宿沒睡好。


    於是稍作沉吟,便對少女說道:“隨我去門外廊下,今天師父傳你雪落神功,要是臉上再痛癢,就運功調息一下。”


    “嗯,”


    林鶯乖巧的應了一聲,走向門外廊下坐好。


    蘇布衣站在一旁,緩緩開口:“所謂內功,指的是引氣入體,打通經脈.........”


    畢竟少女從未學武,對於晦澀的介紹逐漸茫然起來。


    抬眸瞅了一眼自家師父,眼神中閃過一絲敬畏,生怕他對自己失望。


    她現在可隻有師父了……


    蘇布衣察覺了少女反應,眼神裏透出深邃的心疼。


    畢竟容貌是一個女子的基本底氣,如今少女自卑的心結,恐怕還得等些時日才能了結。


    林鶯發現師父那臉色的黯然,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她不禁開始擔心師父是否覺得自己太笨?


    如果自己太笨,師父是不是就不想要自己了?


    一想到這麽好的師父要離開自己,林鶯就泫然欲泣起來,聲音顫抖求饒道:“師父,我會努力的,你別嫌棄我......”


    蘇布衣:“.....”


    望著少女梨花帶雨,仿佛一朵海棠遭遇了風雨般破碎,忙扶起少女安慰起來。


    “不許瞎想,師父什麽時候說嫌棄你了?”


    林鶯嘟著嘴,眼角淚珠打轉,聲音柔弱道:“可是你剛才不開心了。”


    蘇布衣扶額,敲了一下少女額頭,沒好氣道:“哼,為師那是在想問題,再瞎想師父要罰你了!”


    “弟子知錯了。”


    林鶯瞅了一眼師父臉色,才鼓起勇氣,撒嬌似的扯了扯師父袍袖。


    蘇布衣望著小貓一樣的寶貝徒弟,心中一暖,抬手又摸了摸腦袋。


    別說,這手感貌似還挺好的!


    .......


    過了一日


    蘇布衣負手而立,打量著少女原本該是嬌俏的身體,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心酸和恐懼,竟然這般單薄和柔弱。


    但是一想到那個噩耗,他也有些於心不忍。


    這般柔弱和單薄,她能不能扛得住?


    林鶯似有所感得睜開杏眸,看向師父那雙深邃清冷的眼神,良久,嘴角的笑意逐漸消散,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若說如今還有什麽能讓她難過的,那無非就是.....


    林鶯喉嚨哽了一下,攥了攥玉手,鼓起勇氣柔聲問道:“師父,是不是我爹娘出事兒了?”


    蘇布衣凝視著她,微微點頭,隨即走上前去摸了摸少女臉頰,柔聲開口:“為師會好好照顧你,飛雪樓今後也會是你的家。”


    少女眸子清淚滿眶,貝齒緊咬粉唇,卻固執的不願意哭泣。


    蘇布衣動容,抬手將少女攬在了懷裏,輕輕撫摸少女青絲。


    “哭吧,師父在這裏。”


    ……


    兩日後。


    蘇布衣百無聊賴的盯著二樓,對一幫忙碌完的老人問道:“墨叔,你說丫頭不會有事兒吧?”


    忙碌的老人瞅了一眼二樓,無奈搖頭。


    蘇布衣蹙了蹙眉,端起桌上清茶,有一搭沒一搭抿一口。


    “咯吱”一聲開門聲。


    驚鴻身影閃過,白衣就站在少女跟前。


    林鶯微怔的雙眸中濕潤,玉手緊緊捏著衣角,死死咬住發白的紅唇,許久,像一隻撲火的蛾子般撲了上去,聲音顫抖:“師父,以後我就隻有你了.....”


    蘇布衣摸了摸少女的青絲,任由她在懷裏啜泣,許久才柔聲安慰:“乖,師父在這裏。”


    林鶯嗅著師父懷裏的味道,心中驀然安定了下來,想到死去的爹娘,他忍不住心裏默默祈禱。


    “爹娘,你們要保佑鶯兒......”


    蘇布衣察覺到少女單薄的嬌軀,心中有些心疼,忙拍了拍少女後背柔聲道:“快吃點東西,你墨爺爺等你很久了。”


    林鶯慢慢離開了師父懷抱,噙著淚花乖巧點頭,破碎得感覺楚楚可憐,令人心疼。


    蘇布衣望著下樓的少女,神色不變,但是心中滿是唏噓。


    飯後,林鶯走到廊下,望著師父手中的木劍,澄澈明眸中透著好奇:“師父,這……”


    蘇布衣嘴角微勾,盯著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找不到長劍,暫時就拿這個練習劍法吧?”


    林鶯望著這個讓她心安的師父,清眸含笑,抿了抿粉唇,聲音軟糯道:“謝謝師父。”


    蘇布衣被這甜甜的聲音惹的心中一顫,瞥了一眼少女笑容,故作嘚瑟道:“那師父就再給你露一手。”


    話落,身形如同驚鴻而出,木劍宛若遊龍,劍氣淩厲、劍影如夢,仿佛一位謫仙降臨凡塵。


    林鶯瞳孔微張,望著那道飄逸出塵的身影,心中充滿了崇拜與豔羨,不過片刻芳心深處,也閃過一絲酸楚。


    若是自己若還是當初的容顏,或許師父也會很開心吧?


    不過片刻,她明媚的眸子閃過一絲堅定,玉手狠狠攥緊裙角,似乎在壓製心中的冰冷。


    蘇布衣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嘴角噙笑,目光柔和的看向少女。


    “這是入門劍法,日後教你。”


    林鶯忙點頭,趕緊走到師父跟前,接過他手裏那柄木劍,寶貝似的抱在了懷裏,似乎會有人跟她搶奪一般。


    蘇布衣輕笑一聲,寵溺得摸了摸少女腦袋,目光不經意瞥過臉上白布,忍不住好奇道:“時間差不多了,不知道恢複的怎麽樣了?”


    林鶯摸了摸臉頰,弱弱得瞅了一眼師父,轉身跑向二樓。


    “師父稍等。”


    等了片刻。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蘇布衣轉頭瞥了一眼,臉色一怔。


    視線裏,女子一身素雅的衣裙,明眸皓齒,清麗動人,含笑的俏臉完美無瑕,如同清泉的雙眸裏滿是歡喜。


    “這血玉草果然有用。”蘇布衣收迴視線,幹咳一聲掩飾尷尬。


    被自己徒弟美色吸引,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林鶯嘴角上翹,眉眼彎彎,目光裏有了一絲按耐不住的喜悅和悸動。


    遲疑片刻,她鼓起勇氣走到了師父麵前,白皙的俏臉透著紅潤,明眸盯著蘇布衣不自然的神色,聲音軟糯開口:“師父,我美嗎?”


    蘇布衣“嗆”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敲少女額頭,卻發現有些下不去手,隻得訕笑道:“清麗絕倫,很美。”


    林鶯瞅了一下那隻揚起來的手,輕輕將腦袋湊了過去,垂眸羞澀道:“那以後師父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蘇布衣手僵在了半空中,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去,“為師有事兒出去一趟。”


    望著自家日師父落荒而逃,林鶯“撲哧”一笑,不過雙眸定定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中飽含柔情和滿意。


    少女伸手摸了摸滾燙的俏臉,粉唇微抿,喃喃開口:“師父,再美也是你的徒弟啊。”


    接下來幾日。


    蘇布衣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五歲握劍就已經有劍客的覺悟,十五歲悟出白雪劍意,二十歲敗盡江湖高手,根本就沒有怎麽打基礎的必要。


    所以,自己寶貝徒弟似乎挺勤奮的,但是這感覺怎麽越來越不對?


    蘇布衣撓了撓頭,目光投向了一旁同樣歪頭的墨叔,挑挑眉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先找個正經宗門偷偷師?”


    墨叔點點頭,對著勤奮少女一臉擔憂,看來還得演一出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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