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布衣虛弱醒來,已然察覺到了身體的順暢,眼睛朝屋裏掃了一眼,略帶感傷。


    蘇蘭撩開珠簾,端著熱湯出現,清冷的眉眼中浮現出一絲喜悅和無奈,語氣平淡說道:“她走了。”


    蘇布衣坐起身來,噙笑望著蘇蘭眸中的神色,眼神放肆的亂瞟笑道:“一點兒都不吃醋,我家夫人真的是心胸博大。”


    修長的玉腿出現在他跟前,蘇蘭俏臉微寒,玉手舀起碗裏的藥膳,紅唇吹涼喂到嘴邊:“不要以為,油嘴滑舌,惹我生氣,就可以圍魏救趙。”


    蘇布衣吞下肉湯,臉色微僵,老實交代,“棋盤之內你落子我都放心,不過我就怕有人掀桌子,這樣夫人不就麻煩了?”


    “你知道我能運籌的住。”


    蘇布衣趕緊附和,“那是自然,不過總歸會給你添麻煩,夫君總要給你分憂。”


    “哼”,蘇蘭臉色如常,心裏始終擔憂勝過甜蜜,她可不是好騙的鄰家少女。


    她能察覺到背後的風險。


    萬一碰到四五個莽撞的江湖人,他也不用等到那個武當的張真人,估計就已經重傷在身了。


    想到這裏她就有些氣惱,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意識開口:“詩經抄一遍。”


    蘇布衣嘴角上翹,心中微微蕩漾,仿佛又迴到了以前犯錯,她教訓自己的時候,對於一個失去了家的孩子,她的訓斥和關懷就是心裏最神聖的存在。


    不過微微歎氣,他伸手攬住了女子柳腰,靠在了她的香肩上,撒嬌道:“夫人,我以後不敢了,能不能減少一些?”


    輕輕推開他,繼續喂過熱湯,語氣微寒:“怎麽成親後,就不聽我的話了?”


    “聽!”蘇布衣立刻臉色鄭重,隨即又臉色微苦,“一會兒就抄。”


    蘇蘭眸中閃過一絲甜蜜,心中微微蕩漾,紅唇貼著他的臉頰輕啄了一下,羞澀說道:“這才是婦唱夫隨。”


    蘇布衣一怔,心中滿是雀躍。


    以前抄書,可沒有這般獎賞,於是微微邪魅一笑,“我這麽聽話,夫人就這樣的獎賞可不夠。”


    “哼!”蘇蘭站起身來,瞪了他一眼,隨即臉色逐漸緋紅起來,聲音中滿是顫音,“你……身體……沒好,不可以……操勞過度。”


    蘇布衣心神搖曳,望著如同盛開的瑤池蓮花般的聖潔女子,出手扯了扯她的裙擺,聲音沙啞道,“夫人這是……”


    拍掉了他的手,女子輕盈轉身翩然離去,隻丟一句話讓蘇布衣浮想聯翩。


    “好好養傷,好了再說。”


    蘇布衣嘴角上翹,靠著床頭驀然傻笑,心裏早已如同灌了蜜,雙手背在腦後喃喃自語:“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安心靜養三日,蘇布衣可算能夠下床,蘇蘭也不想他過於煩悶,於是讓蘇婉兒處理一些事情時帶上他解悶。


    這日,蘇婉兒盯著他筆下行雲流水,卻有些唉聲歎息。


    蘇布衣白了她一眼,依舊不敢懈怠,隨口問道:“蘭兒讓我抄詩經是懲處,關你什麽事兒?”


    蘇婉兒支著下巴,淒婉出口:“兄長,哦不,小姑父,你這是求仁得仁,甜蜜的懲罰,我呢,見字如晤,想到了那個書呆子。”


    蘇布衣腦海裏浮現出那個藍衣書生,微微頷首:“陸放言靈氣雖足,外加愚孝,不思進取,你嫁給他也算是下嫁了,蘭兒不是也告誡過於你嗎?遲早會有分開的一天。”


    嘟了嘟嘴,蘇婉兒溫婉秀麗的俏臉上極為苦澀,站起身來眺望向一處書畫攤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隨即又偃旗息鼓:“當初陸家家主老太阻擋,如今已經被誅滅,陸家四分五裂,我是不是該給他一次機會?”


    手下一頓,緩緩繼續書寫,蘇布衣歎息:“這麽沒有主見的男人,當初踏雪尋梅時我敲打過一次,若是能洗心革麵好好做他的閑散文人,不理會陸家前景或許尚可,否則你別在自甘墮落了。”


    涼風吹過,空氣中似乎已經沒了冷氣,蘇婉兒無奈,“事功上,測人品心性很容易,但是情之一字,又當如何測?不過........”


    蘇布衣聞到一股香風,隻得停下手上筆墨,無奈抬頭問道:“你是想讓我去幫你測試?”


    蘇婉兒抿嘴甜甜一笑,“小姑父,你這樣的情場高手,對這種書呆子還不是一試一個準。”


    翻了個白眼,蘇布衣趕緊四下打量一眼,這才鬆了一口氣,嗔道:“臭丫頭,別以為我們小時候關係好,你就這麽栽贓陷害我,被你小姑聽到了.......”


    “知道了也不會拿你怎麽樣,這些年小姑時刻關注著你的動向,你喜歡的女子身邊誰又沒有被她保護過,哼,你這個花心大蘿卜......”


    蘇布衣苦笑,“她不在乎,卻不代表我不用肆無忌憚,一點不考慮的她的感受。”


    蘇婉兒癡癡發呆,“是啊,多少人覺得道理講得通,就不用在意感受?小姑父,你果然是情中高手。”


    蘇布衣一怔。


    隨即望著她眸子的苦楚,無奈說道:“罷了,僅此一次,若是無用,勸你早斷了這份情思。”


    蘇婉兒屈膝一禮,眼神裏縈繞著深邃的哀傷,抿了抿紅唇,目送淡雅俊逸男子下樓,俏臉上掛起一絲羨慕的笑容,“難怪每一個絕色佳人對你都死心塌地,原來是這麽一個情種,不枉小姑姑那些年,每晚都對月流淚,卻又此情不渝。”


    走到窗邊,兩個男子的身影在畫攤前相遇,一如文士行禮。


    陸放言微怔,沒想到在此處遇到了蘇布衣,無奈苦笑一聲,“兄台早些天來,或許還能在焚天閣請你喝一杯?今日過後,隻能想想了。”


    蘇布衣眼睛望著這個霽月清風的男子,眼神裏閃過一絲欣慰,隨即淡然開口:“陸公子家道如此,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被人直戳心事,陸放言臉上有些掛不住,幹咳一聲說道:“未曾想過,娘親他們會選擇那樣一條路,可是言不加以老者,做兒子的隻能幫她贖罪?”


    “贖罪?”蘇布衣目光掃了一眼字畫,隻見多是民生疾苦的佳作,便明白了過來,“文以載道,以詩詞畫作喚醒達官顯貴的惻隱之心?”


    陸放言訕笑一聲,“不過是將我的那份家產變賣了以後,發現自己別無常物,唯有如此罷了。”


    蘇布衣臉上浮現出笑意,打量了一眼男子心中有了一個主意,即便測試不過,男子這份良知也該有地方施展,“陸兄這份心思令人佩服。”


    二人互相作揖行禮,頓了頓,蘇布衣故作歎息,“看來今日陸兄忙碌,也應該無心對詩,那在下告辭了。”


    陸放言一聽立刻攔阻,上次被一首詩的境界所震撼,他翻遍詩稿深覺不如,今日有機會討教,自然來了興致,忙說道:“蘇兄,且慢,在下對您的佳作渴慕無比,還請賜教。”


    蘇布衣轉過身來,故作為難的應下,“那便打擾了,筆墨伺候。”


    陸放言趕緊收拾桌上未完成的畫作,親自研墨翹首以盼,見蘇布衣所做不覺吟誦起來。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蘇布衣偏頭卻見陸放言眸子眼淚汪汪,不自覺心中泛起苦澀,轉頭瞥向了高樓之上某處,微微歎息安慰:“陸兄,不過一首詞罷了。”


    陸放言忙收斂淚眼,拱手告罪,“蘇兄,失禮了,不過是又想起夫人,心中愁苦罷了。”


    “那正好,我這乃是一首閨怨詞,陸兄何不附一首?”蘇布衣欣然一笑。


    下筆的文字句法雖然不全是這個人的心思,但是文以載道,多少能從其中看出東西來,更在於寫完後人的狀態。


    有人詩詞作罷,淚如雨下,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爽朗大笑,有人投江而死.......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隻在於思乃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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