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的庭院之中,身穿山岩般肅穆的黑色長衫、雙眼如同金珀的貴公子正獨自一人細細品茶。


    墨綠色的光芒閃爍,少年人的身影顯現出來,向著那貴公子低下頭顱。


    “帝君。”


    茶杯被輕放於石桌之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岩王帝君已經仙逝,現在在這裏的,隻是一個名為「鍾離」的普通人。你不必如此,也無需再這樣稱唿我。”


    鍾離的目光落在了魈的背上,熟悉的小人兒正趴在他背上微不可聞地唿吸,儼然一副熟睡的模樣。比起平日裏清醒時所展現出來的樣子,現在這樣倒是顯得她更加乖巧。


    “這幾日辛苦你了。”鍾離站起身,他將左手伸向鍾靈。


    對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在迷糊中蹭了蹭魈的肩膀,而後化作迷你的龍形,無意識纏上了老父親的手腕,在衣袖的掩飾下繼續著絕讚睡眠。


    “哪裏…不妨事。”魈搖頭,照顧鍾靈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負擔。相反,他們倆相處的時候,感覺還挺輕鬆的。


    “帝…先生,近來可好?”


    鍾離笑而不語,魈也反應過來這個問題有些多餘,沉默著並未尋求答案。


    已經悄悄給自己辦理完退休手續的岩王帝君金眸一閃,眼中景象便有所變化。金鵬大將周身纏繞著一圈又一圈散發著不祥與怨恨的黑霧,那是夜叉一族無一例外都擺脫不了的噩夢——業障。


    隻一眼,鍾離就皺起了眉頭。


    魈身上的業障,比起上一次見,非但沒有增長,反而還減少了…這是十分反常的跡象。


    “最近可有接觸過其他人?”


    魈愣了一下,搖頭:“不曾。近日隻接觸過那位旅行者、璃月七星和…”他的眼神悄悄往鍾離袖口的位置飄了一下。


    鍾離沉默。


    在他眼中,魈身上的業障正一縷一縷飄出,然後流進他的袖口,進入鍾靈的身體裏。隻是,或許是由於兩人並沒有再接觸,那逸散的業障也愈來愈少,想來不用多久就會斷開連接。


    以前他怎麽就沒發現呢?鍾離內心有點複雜,他好像沒怎麽見過鍾靈和魈相處的模樣,也難怪之前從未注意到這件事。


    再加上他與魈見麵次數也算不上多、對方身上的業障每次增長的速度也大差不差,以及…他從未在鍾靈身上見到過業障……


    鍾離這邊思考著,那邊魈可是著急起來了,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麽要注意的人:“先生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


    “不必多慮。”鍾離安撫了他一句,“在一切結束之前,暫且不要對外提起我的事情。”


    魈下意識想以服從命令的姿態應聲,但不等他開口,就被早已預料到的鍾離打斷:


    “天色已晚,可要留下休息?”


    魈猶豫了。他本想拒絕,畢竟仙人無需如凡人一般規律作息,且自己前兩天也被鍾靈押著認真休息過一次…可轉頭一想,他現在在璃月港而非望舒客棧,這附近受魔神殘渣影響的魔物並不多,若不留下,自己該待在何處?總不能連夜趕迴望舒客棧驅魔、白日又馬不停蹄來璃月港吧?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麽做若是被鍾靈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頓數落。


    迅速分析完利弊,魈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深夜叨擾,還望先生勿怪。”


    鍾離與魈端坐庭院賞月品茶,享受著暴風雨前的寧靜,好不愜意。


    鍾靈卻窩在鍾離手腕上睡得極不安穩。


    她做了個夢。


    夢裏,她看見了一個充斥著岩元素的光團。不知為何,鍾靈覺得這光團散發出的氣息很熟悉,與自己像是同源。


    她不免想到,自己曾經向鍾離詢問時,對方給出的答複。


    “彼時你尚未擁有切實的形體,隻是還沒衍化出自主意識的一團元素造物。”


    在這場夢裏,在鍾靈的眼中,那光團被自己的老父親撿到,雖說不上是悉心嗬護,卻也被充滿關切地照顧了許久。


    直到有一天,溫馨的夢境畫風一轉。安分地待在絕雲間的光團周圍,空間忽然被破開、露出紫色與黑色的混沌交織的裂隙。從那裂縫中,透出了哪怕是隔著夢境見到,也令鍾靈不適的氣息。


    她感覺得出來,這氣息和那些深淵法師的力量有異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說,那是來自深淵的力量……


    深淵的力量在絕雲間的仙人察覺到之前便迅猛出擊,直接卷走了即將誕生靈智的光團,而後裂縫關閉、再無音訊。


    夢境中的一切驟然加速,仙人震怒之下,璃月境內,除卻層岩巨淵之底,深淵勢力近乎被清掃幹淨,但卻始終沒能找到那條即將孕育出的、失蹤的新生命。


    畫麵一轉,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陌生的地域。此處地上覆滿皚皚白雪,氣候也是風雪交加,幾乎從未停歇。


    深淵的裂口在此展開,不知幕後黑手出於何等目的,像丟垃圾似的把光團就那麽丟進了冰天雪地中。


    其身纏繞著深淵的不祥氣息迅速向外擴散,但不消片刻,便被來自天外的神力所鎮壓。那神力寒冷無比,即使從沒見識過,鍾靈也能猜想到,那是至冬國的冰之女皇。


    深淵被封印,光團也漸漸化作人形,現出長相與鍾靈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幼女。


    隨著一聲似是帶著悲憫的歎息,夢境中的另一位「鍾靈」被攜著冰雪的神力帶走。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卻並未消失,隻是畫麵定格在了此前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鍾靈都從未見過的地方——一處宮殿。


    氣息與模樣都一致,似乎的確是自己無誤…鍾靈感覺有些茫然,自己為什麽會夢到這種東西?


    以普遍理性而論,特殊的夢有可能是預知夢,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產物。但…這兩種情況,怎麽看都不符合吧?


    退一萬步來說,這和自己的經曆也不一樣,到底是哪門子鬼夢?


    鍾靈正納悶呢,夢境卻沒有再等她,而是結束了時停,繼續展示著畫麵。


    「鍾靈」蜷縮成一團,在神力的托舉下浮於半空,「她」懷中抱著一顆閃著土黃色光芒、璃月樣式的岩元素神之眼。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睜開雙眼,金色的雙瞳相較於現實鋪上了一層暗色。


    聲音變得模糊、畫麵變得模糊、感官也逐漸變得模糊…鍾靈眼睜睜看著夢境中的自己醒來,被人披上白色的鬥篷。


    兩人交談中具體說了些什麽,鍾靈並未聽清,好似夢中的世界也有自己的意識,在排斥外來之人,她直接產生了輕微的耳鳴。


    在模糊不清的圖像中,鍾靈看見「她」如靜止般思考了片刻,而後點點頭,將原本抱著的那顆神之眼綁在了鬥篷的領部。


    隨著大致是命令的話語傳出,「鍾靈」離開了宮殿,路上所見到的藍的、紫的、紅的衣衫全部對「她」恭敬折腰。


    時間在這一刻再一次加速,「她」先後見到了許多人,其中有些人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始終存在,也有些人的像素點在畫麵中被另外的人影染紅、再也不曾出現。


    唯一不變的,是「鍾靈」的居所——那是一處與宮殿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廳堂。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群人聚集在那廳堂之中議事,「鍾靈」披著和他們相同的鬥篷、戴著兜帽沉眠於廳堂的角落。


    「她」偶爾會醒來,參與會議,又或者離開廳堂在外與人交往。但更多的時候,「她」都如無生命的雕塑般沉睡著。


    ——鍾靈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一堆模糊不清的像素點中看出這些的,但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夢境的最後,算上「鍾靈」,廳堂中時隔不知多久再次聚集起了十二人。這次,就連「她」似乎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而醒來,參與了全程。


    不知為何,鍾靈總覺得那其餘的十一人中,某位披著鬥篷的身影十分眼熟。


    嗯…頭頂位置的像素點似乎是橘色的,中間還摻雜了些紅色的像素點…


    鑒於自己早已聽不清夢境裏的內容,鍾靈決定抓住自己產生的熟悉感努力思考。


    橘發、摻雜點紅色……


    一個高瘦的身影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型,而夢境中的那道身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公子」達達利亞?!


    鍾靈突然覺得腦袋裏的思緒有些混亂,這場夢一定有哪裏不對勁。


    不同的命運走向、成長環境的不同、一同議事的公子……


    這不應該…一定有哪裏不對勁!


    「鍾靈」加入了愚人眾,甚至大概率成為了執行官。


    ——可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夢境裏的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做這樣的夢?


    盡管中途的時間流速巨快,因為「她」沉眠而宛如靜止的畫麵也不在少數,但鍾靈能夠確定,整個夢境所講述的故事都是連貫暢通的,並沒有隨意編造的那般粗劣。


    她的思緒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哢、哢哢哢…”


    與玻璃出現裂痕時如出一轍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鍾靈一驚,抬頭卻發現眼前模糊的夢境正布滿碎裂的紋理。


    下一秒,玻璃碎了。


    沒有聲音,沒有光線。


    沒有醒來,沒有睡去。


    但奇怪的是,哪怕沒有絲毫光線,周圍是黑壓壓的一片,鍾靈依舊可以看見自己,以及……


    站在她麵前的「鍾靈」。


    兩張別無二致的臉同時擺在一起,前者尚有些懵懂、並未反應過來眼下究竟是何狀況,後者冷若冰霜,像是真正的斷絕了情感的精致人偶。


    她想說些什麽,張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她」似乎說了什麽,卻無一可以進入她的耳中。


    她看著「她」沉沉合上眼眸,忽然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等等…


    挽留的話語並未來得及說出口,鍾靈失去了意識,夢境就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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