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萬裏飛雪,將蒼穹作烘爐,溶萬物為白銀。


    天下著大雪,讓原本就淒清的塞外邊鎮更顯的寂寥。


    雪很冷,夏雲墨騎著馬,目光有些索然。


    他穿著錦衣華服,胯下騎著馬兒,這馬兒渾身上下,火炭般赤,隻有前額處,有少許的白毛。此馬來難得的千裏馬,他花費了一番功夫,才弄到手。


    在他的腰間還有一個酒壺,可惜裏麵的美酒早就入了他腹中。


    他喜好享受,無論是最烈的酒,還是最美麗的女人,亦或者是最神奇的武功,這都不是他能拒絕的。


    而以他如今的武功,天下間得不到的東西,並不多。


    望著小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夏雲墨忽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一絲笑意就如同初春時春風拂動的柳枝,又如同夏日裏陽光下的海水,令人充滿愉悅。


    馬兒被店裏的夥計牽進了後院的馬廄中,夏雲墨則掀開了大堂厚厚的棉布簾子,走了進去。


    一進入大堂之中,便是熱潮洶湧。


    一些漢子喝了喝了兩碗酒,敞開胸襟,露出胸膛,似乎是在顯示他們不怕冷一般,就連劃拳的聲音也大了一些。


    冷雪的天氣,這裏塞滿了被風雪所阻的旅人,客棧裏並沒有一個空位。


    夏雲墨的目光在大堂中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放在了一個酒客的身上。


    這位酒客很奇特,眼角堆滿了皺紋,似乎是遭遇了許多不幸的事情,而他的眼睛卻很年輕。


    他在不停的咳嗽,卻不曾放下酒杯。仿佛那不是酒杯裏的不是酒,而是救命藥一般。


    若是他放下了酒杯,那則是拿著一把小刀,在雕刻木頭。


    木頭已經有了人形,輪廓和線頭是那麽的柔和而優美,應該是個溫婉的美人兒。


    看他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小心,小心的仿佛是在嗬護一個夢,一個易碎的美夢。


    或許,這個姑娘是他可見而不可得的心上人,隻能用這種方法,來宣泄心中的愛意。


    在這酒客的身後,則是站在一個虯髯大漢,身形剽悍,目光兇橫。


    而當大漢兇狠的目光,移到酒客的身上,立刻就變得柔和下來,就如同一條忠誠的狼狗,在望著他的主人。


    夏雲墨看著那酒客的一雙手,纖長而又蒼白,有著奇異的美感。


    然而,就是這樣一雙手,成了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因為這雙手的主人是李尋歡,小李飛刀李尋歡。


    飛刀一出,從不落空。


    “一個人喝酒,不覺得有些無聊嗎?你若是請我喝酒,一定會多上許多樂趣。”夏雲墨走到李尋歡麵前,笑著說道。


    夏雲墨笑的時候很好看,特別是一雙眼睛,有著讓人沉醉的魅力。


    “美人可以少,但酒友一定不能缺,請。”李尋歡抬頭笑道。


    虯髯大漢看了看夏雲墨,就如同獵狗在打量著突然到來的客人,見到這位客人沒什麽危險,便收迴了鋒利的爪牙。


    “哈哈哈,這句話恕我不能讚同。這世間,唯有美人與美酒不可辜負,美人是集天地鍾靈毓秀於一體的,負了可是要遭天譴的,兄台說是否?”


    夏雲墨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與李尋歡的酒杯碰了一下。


    “是極是極,這也是一番高見。”李尋歡也笑了笑,不過笑容有些苦,就連酒也有些苦了。


    “早些年來,聞君之名,心生向往,今日一見,著實神采非凡。再敬一杯。”夏雲墨又端起酒杯。


    “我不過是一個爛酒鬼罷了,那有什麽名氣。”李尋歡苦笑道。


    “你的確是一個爛酒鬼,不過也是一個名動天下,有情有義的爛酒鬼。”夏雲墨說道。


    “是嗎?”李尋歡笑了笑,卻突然看到了夏雲墨的一雙手。


    這一雙手白皙纖長,猶如美玉,更是沒有半點瑕疵。


    是的,半點都沒有。


    小李飛刀,半生風流。他這一生之中,不知與多少絕色美人有過幽期秘會,他掌中沒有飛刀和酒杯時,也不知握過多少雙柔荑。


    美人的手,都是美麗的。


    可無論多美的手,多多少少都有瑕疵。便是讓他魂牽夢繞,永生難忘的女子,那雙手也稍微有些大,破壞了美感。


    但眼前這一雙手,確是十全十美,毫無缺陷。如同精心雕琢的羊脂美玉,沒有絲毫雜色。


    就算再挑剔的人,麵對這樣一雙手,也找不出任何毛病。


    唯有可惜的則是,這是一雙男人的手。


    再兩人交談時,又有三人從後麵的一道門走進了飯鋪。


    三人說話的聲音很大,正在談論著“刀口舔血”的勾當,仿佛是怕別人不知道,那紫紅臉的胖子就是“金獅鏢局”的大鏢頭。


    “先前我就說過,我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和我在一起,會遇上很多有趣的事。”夏雲墨說道。


    “哦,不知是什麽有趣的事?”李尋歡問道。


    “探花郎馬上就知道了。”夏雲墨忽的站起了身子,離開了酒桌,在離開前,留下了一句話:“美人不可負,大恩如大仇,這兩句話探花郎可要記好。”


    李尋歡目光閃爍,隻覺得杯子裏的酒更加的苦了,苦的就像是用眼淚釀出來的。


    金獅鏢局的三人叫了酒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可惜酒菜並不能塞住他們的嘴,喝了幾杯酒後,三人更是豪氣雲天,大聲說笑,談論著。


    “三位可以稍微停一下嗎?”夏雲墨走到三人前,笑著說道。


    “你是哪來的小崽子,敢來打斷大爺們的談話。”三人喝了酒,酒氣上衝,隻覺得眼前的人很是礙眼,其中一人更是大聲嚷嚷道。


    若是在往日裏,他們是斷然不會得罪眼前這人。


    雖然看起來是個公子哥,沒有任何威脅,但在江湖之中,小心一點,準時沒有錯的。


    “我並非小崽子,我叫夏雲墨,若閣下口中再說出一句讓我聽著不順心的一句話,我便要了你的狗命。”


    夏雲墨依舊在笑著,溫潤如玉,隻是眼底深處,卻多了一絲鋒芒。


    當聽到夏雲墨三個字時,先前說話的那鏢師,酒意立刻消散,嚇得癱坐在地上,雙腿不斷的彈琵琶。


    另一個鏢師也是臉色蒼白,拿酒杯的手在不斷的顫抖,酒全倒在了衣服上。


    諸葛雷的酒也醒了,站了起來,勉強笑道:“原來是碎公子夏雲墨,久仰久仰。”


    夏雲墨笑了笑:“酒是個好東西,若是仰在衣服,那就浪費了。”


    “噗呲”的一聲,也不知酒館中是誰笑了出來。隻要不是瞎子、白癡。就能看的出來,夏雲墨是在譏諷先前講酒灑在衣服上的那鏢師。


    對於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來說,浪費酒,是一件很讓人生氣的事。


    恰好,夏雲墨就是這樣的人。


    諸葛雷訕笑道:“不知碎公子所來為何?”


    “把你們從關口帶迴來的那包東西交出來,uu看書 .uukanshu 否則就隻能交下你們的腦袋。”


    夏雲墨負手而立,溫潤的如同濁世公子。語氣更是溫和平淡,不像是在談論索要物品,殺人性命這種事,而是在與老友談論閑話。


    那癱倒在地的鏢師似乎覺得有些丟麵子,勉強站起來說道:“碎公子隻怕弄錯了,我們這趟鏢是口外交的貨,現在鏢車已空,閣下……”


    話音未落,夏雲墨已出手彈了下桌上的酒杯。


    頓時間,那就酒杯酒仿佛貫徹了千斤巨力,砸在了那鏢師的胸口。


    那鏢師隻覺得胸口一疼,仿佛有什麽東西從胸口流出來,接著就沒有了意識。


    諸葛雷暗的吃了一驚,雖已經聽過碎公子的大名,但也沒想到竟然出手如此果斷兇橫。


    碎公子,江湖從崛起不到一月的新人,崛起之快,可謂罕見。其掌力雄渾霸道,出手便是碎人心脈


    但此人卻偏偏生的文雅無比,行動舉止,合乎禮儀,如同大家公子。久而久之,便有了碎公子的稱唿。


    “碎公子的招子果然亮,咱們這次的確從口外帶迴來了包東西,公子慧眼如炬,這包東西,便拿給你。”


    諸葛雷到底是老江湖,明白性命是最大的本錢,當即就把一個團包袱拿了出來。


    夏雲墨正要去拿包袱,門外的簾幕忽的卷了起來,兩道人影,如同雪花一般飄了出來。


    “我兄弟二人想要的東西,誰人敢拿。”


    話音落下,兩個披著鮮紅披風,頭戴著寬邊鬥笠,幾乎長得一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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