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開眼的時候,段秩又迴來他身邊坐著了。


    周歸心微微垂下了頭,卻見段秩伸了手過來,手心朝著他:「皇上,給我看看你的手。」


    「看朕的手作甚。」周歸心幹巴巴道。


    「皇上被書頁割破了手,我實在不放心。」段秩伸著手,並沒有像以往那般自作主張地牽住他。


    「朕……」周歸心踟躕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放到了段秩的手心裏。


    段秩握住了他的手,先是看了他一眼,旋即才查看他的傷口:「還好,割得並不深,皇上萬金之軀,流了這點血想來也很疼吧。」


    周歸心定定地看著他,他蜷了蜷手,卻沒有從段秩手裏收迴來,他勉強笑了笑,給段秩道:「……興許,朕不是皇帝。」


    段秩沒有接他的話,隻是另一隻手也握住了周歸心的手,他道:「皇上的手這般冰,凍著了可如何是好。」


    段秩明明穿得和他一般多,手卻是暖烘烘的,烘得周歸心原本結了冰的心都融化了,化成晶瑩的淚水流了出來。


    「段秩……」周歸心的難過突然放大了數倍,哭腔裏帶著萬分的委屈。


    段秩張開了手臂,周歸心便順從地鑽了過去,他在圖書館待了很久,圖書館還沒通暖氣,涼涼的,他身上也涼涼的,和段秩懷裏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他靠過來,段秩便輕輕地抱住了他,段秩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周歸心分明在太傅他們麵前還能忍幾分,到了段秩麵前卻是一點事情也裝不了,他靠在段秩的頸窩處,掉下的眼淚仿佛凝成水流般流入段秩的衣服裏,他道:「段秩,朕興許不是皇帝。」


    段秩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周歸心還念及圖書館不許出聲的規矩,哭起來也是咬著嘴唇無聲掉淚,說話也是隻有些氣音。


    段秩低了低頭,一隻手照舊攬著他,一隻手輕輕幫他擦了擦眼淚,道:「學校已經沒有人了,皇上若是想出聲,也無妨的。」


    周歸心閉了閉目,一張臉都埋到段秩的頸窩裏,一聲也不吭,隻有起伏的後背和不斷湧出的淚水提醒著段秩周歸心並非睡著。


    「皇上,」段秩輕嘆了口氣,「你這般,叫我怎麽辦?」


    來前他已經料到了周歸心會哭,也做好了哄他的準備。隻是真的到這一步,段秩才發現,他設想的種種安慰話語,都這麽貧瘠蒼白,叫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落入頸側的眼淚好燙,簡直要把他的心都燙得千瘡百孔。


    哪怕周歸心還同上午那般跟他耍皇帝架子,也好過現在這般。


    周歸心還是沒有說話,隻窩在段秩懷裏哭。他哭得兇,不消片刻便停了眼淚,疲倦地靠在段秩懷裏,一抽一抽的。


    段秩從衣兜裏掏出來了紙巾,細心地幫他擦著眼淚。周歸心隻安靜地待著,他眼睛都有些腫了,鼻尖泛著紅,看起來好不可憐。


    「你方才說……」段秩幫周歸心擦好臉,又抱著他緩了一會兒,周歸心才開了口,「學校裏一個人都沒有了。」


    「嗯。」段秩單手攬著他,一手幫他捋了捋被淚水打濕的劉海和頭發。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周歸心問道。


    「快十二點了吧。」段秩迴答他。放學的時候周歸心還在看曆史教材,太傅、左相和右相都在他身邊,他當時想著過去也隻會平白惹周歸心別扭,便先迴了家。


    直到太傅、左相、右相都迴來了周歸心還是沒迴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事情的不對了,從右相那裏得知事情的前後因果後便跑來找周歸心了。


    「晚上十點了,皇上還沒有迴來,」段秩的語氣中難免摻了些害怕,「我真的很擔心。」


    周歸心從他懷裏坐直了身體,神情失落道:「朕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好,有意的也罷,都不重要,」段秩握住了他的小臂,認真地看著他,「皇上平安,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對周歸心,向來採取綠茶套路,很多時候的話都是字字丈量到位了才肯說出,而眼下這句,卻是他實打實的想法。


    周歸心抬頭看了看他,眼睛濕紅濕紅的,濕漉漉的睫羽垂著,一會兒,他說:「你也知道了。」


    段秩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周歸心說話間似乎又要掉眼淚,他抬了抬臉,眼睛輕輕轉了一圈,似乎想憋住。


    「皇上,」段秩用手心覆住他的眼睛,「不要哭了。」


    「我好心疼。」


    周歸心把他的手拿了下來,用自己的手背擦過眼睛,沒有說話。


    段秩輕輕嘆了口氣,他扶住了周歸心的肩膀,一字一頓道:「皇上,您是皇帝。」


    周歸心牽了牽嘴角:「興許……」


    「您是皇帝,自然您說什麽便是什麽。」段秩盯著他,打斷了他的反駁。


    周歸心一愣,錯愕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不是嗎?」段秩微微一笑,「您是一國之君,普天之下,所有的事情,自然是您說了算。」


    周歸心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他看著段秩,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朕是皇帝。」


    段秩認真地點了點頭。


    周歸心笑了一聲,偏過頭,眼淚一顆一顆地落到衣服上,他恍神地重複著:「朕是皇帝……」


    「這件事情,即便所有人都懷疑,皇上也不該懷疑,」段秩握著他的手,聲音沉穩又可靠,「更何況皇上也知道這個世界是一部小說,小說世界裏的通史,一點也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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