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實像一記重錘,又一次擊中他不願直視的內心某處。


    「抱歉,冒犯你了。」艾文認真道。


    雖然因為多蒙的關係,他跟自己算半個敵人,但是既然做出了剛剛那種事,道歉還是要的。


    蘇鬱卻對他的道歉不買帳,相反的,他道歉的話說得越多,蘇鬱便覺得越煩燥。


    「老子說你冒犯我了嗎?!」蘇鬱起身揪住艾文的衣服,低吼了一句。


    他看到艾文臉上毫不掩飾的意外之情,覺得自己說太多了。


    他鬆開艾文,走遠了幾步背對著艾文坐下,把臉偏向石壁。


    跟這個人待得越久,他就越把控不住自己。


    天知道站在自己上輩子愛過的人麵前,還要裝作不認識他的感覺有多難受。


    他算是感覺到了。雖然並不是上輩子,但卻覺得比上輩子還要久遠。


    .


    三日的約定之期已到,蘇鬱二人被人馬族帶到了森林入口,但等待他們的並不是談判。


    精靈族的軍隊浩浩蕩蕩,集結在森林外。


    如果說軍隊都是冰冷而剛硬的,那麽精靈族的軍隊卻是完全相反,隻不過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場走秀般的視覺盛宴,但戰鬥力卻決不可小覷。


    甚至可以說,精靈的戰鬥力是整個希倫大陸的王者,然而他們卻從不擴張,更不插手他人的戰事,這也是除了他們令人仰慕的外貌之外,另一個讓其他國度尊敬的原因。


    然而這一次,會為了解救艾文而發兵,是誰也沒意料到的。


    塞爾似乎並沒有想出任何對抗的法子,唯一的辦法也隻有直接將王子安全送迴,之前想要要挾的條件都絕口不提。


    塞爾的確在一開始就提出了要送迴王子,達成和解,但意外的是,精靈並不買帳。


    蘇鬱和艾文一併站在人馬族軍隊前方,看著那位在王族晚宴上驚艷四座的精靈公主維娜,穿著一身嫩綠藤蔓纏結而成的勁裝鎧甲,立於軍隊最前方。


    然而她卻說出了跟她那聖潔如天使的容顏毫不相符的話。


    「除王子殿下外,敵軍全部就地處決!」


    第14章


    惹上一隻吸血鬼(五)陰陽兩隔


    此言一出,人馬族幾乎全部陷入了巨大的驚愕與恐慌中,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徹底讓他們清楚將難逃一劫。


    維娜投出一支長矛,用讓人難以反應的速度遠遠直插進塞爾的咽喉。


    塞爾睜大雙眼,憤恨幾乎爆裂了出來,他的喉間有嘈雜的響動,似乎努力在嘶吼什麽,雙手伸直著亂抓,直到他終於轟然倒地。


    族長已死,半人馬族剩下的唯有骨子裏的烈性,精靈軍隊沖了上來,與這批失了主心骨的殘軍開始了混戰。


    準確地說,是屠殺。


    蘇鬱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置身於這樣的修羅場,他盯著眼前這四處上演的生死交替,幾乎無法思考。


    僵直如石的蘇鬱沒注意到艾文不著痕跡地抓住他的衣袖,做出了警惕的姿態。


    精靈軍隊中專門派了人來接應艾文,艾文隨精靈上了馬,迴身想抓蘇鬱上來的時候,蘇鬱卻被一群混戰的士兵給撞了出去。


    精靈士兵隻認得艾文的樣子,對於其他人都是格殺勿論,於是當蘇鬱正想趕緊爬起來跟上艾文時,就見到頭頂上一個精靈士兵的長矛刺了下來。


    蘇鬱瞳孔一縮,本能地往旁邊一滾,試圖躲開攻擊。


    他沒有感受到長矛穿透身體的劇痛,知道是躲過了一劫,然而再反應時,卻發現眼前暗了下來。


    莫婭在他身前,與精靈士兵對峙著,她抓著精靈刺下的長矛,而長矛的頂端已經深深紮進了她的胸膛。


    蘇鬱隻覺大腦裏嗡得一聲,看眼前的情勢,竟是莫婭在長矛要刺到他的時候捨身救了他。


    艾文此時也已驅馬沖開混戰的士兵,來到蘇鬱身旁,一把把他抓上了馬背,扭轉了馬頭。


    而幾乎就在同時,精靈已經猛然抽出手中的長矛,莫婭的身軀重重地跌落在地。


    幾滴熱血飛濺在蘇鬱的臉上,觸感滾燙。


    艾文看了一眼莫婭,神色波瀾不明。


    混戰的叫喊聲,兵戈的碰撞聲充斥著蘇鬱的雙耳,艾文策馬飛快地離開這鮮血浸染的黑森林,殺戮的味道雖然被他們甩在了身後,蘇鬱的眼前卻永遠浮現著那一幕。


    從此他與莫婭註定是生死兩隔,他再也沒有機會去問她,為什麽要在意一個隻見過一麵的玩具的死活,為什麽會在被全族屠滅的情形下,去救一個跟她站在對立麵的人。


    這所有的疑問,終究是要塵封在這片血色瀰漫的黑森林土地上,永遠不會得到迴答。


    .


    這一戰,半人馬族無一生還,精靈軍隊毫發未傷。


    原本就是一次實力懸殊巨大的對峙,從維娜公主下達命令的一刻起,結果就已經顯而易見。


    精靈軍隊住進伯蘭薩城進行整頓,蘇鬱隨艾文一道迴了王族城堡,接受質問。


    令蘇鬱驚訝的是,多日未見的多蒙,竟已經跪在了王座之下。


    國王高坐於王座之上,艾文和維娜坐在一側。


    蘇鬱跪在多蒙旁邊,不用看就知道現在國王的表情是怎樣的怒火滔天。


    他轉頭看了看多蒙,見他低著頭,神色很平靜,仿佛沒看見自己一般。


    「那日宴會之事過後,艾文追捕你們時被人馬族綁架,這兩件事之間,難道沒有因果關係?」國王緩緩發問,語氣威嚴而帶著滿滿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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