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如此失態,還是麵對秒僧無花,從他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時。


    魚小癡嘆一口氣,鬆開了拉著南宮靈的手。她轉身向前走了幾步,隻留一個背影給他。


    「……我母親,原本是武士世家的女兒。早在很久以前,她就認識父親了,她一直默默注視著父親的背影,偷偷喜歡著父親。但是,她一直都不敢讓父親知道她的心意。而最終,父親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


    說到這裏,魚小癡舉起衣袖,假裝擦拭臉上並不存在的淚水。


    「這份隻能偷偷喜歡某個人的心情,哥哥你一定是無法理解的。」


    不理解才怪。她這故事,妥妥是照著她和楚留香的故事拓下來的。人總是會對和自己相同處境的人有更多的共情,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完全不介意南宮靈移情到她身上的。


    南宮靈在她身後,魚小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同樣的,南宮靈也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聽到她悲傷的聲音。


    「母親原本以為,這一生她和父親都不會有什麽緣分了。可突然有一天,父親變得每天每天都很消沉,總是借酒消愁。母親便常常去看望他,照顧他。時間久了,父親漸漸被母親打動,他們兩個便在一起了。」


    「可好景不長,一日,母親歸家,發現父親竟然不見了。就連兩個孩子,也一起失蹤了。她打聽了很久,才知道父親是主動離開的,他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中土。母親那時懷著身孕,追著父親來了這裏想要問個明白。但母親趕到以後,到最後也沒能和父親見上一麵。她生下我後,就一直瘋瘋癲癲地,沒多久就去世了。」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還能知道天楓十四郎這個名字的人,除了父親留下的孩子和那個女人外,也不會有別人了。」


    一聲長嘆,魚小癡心驚膽戰地等待著南宮靈的反應。


    天知道,為什麽她會一會兒覺得天楓十四郎東渡是為了學武,一會兒又覺得他拿的是「消失的老婆」的劇本。


    分不清哪份記憶是正確的,她就隻能含糊不清地講。順便把可能出現的紕漏都推到她還沒出生和唯一知情者精神不正常的頭上。


    身後人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臂,魚小癡心髒一緊。


    她緩緩轉身,隻見南宮靈的臉上,有著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柔軟。


    見到這一表情,魚小癡心下一鬆,不安的心也落到了實處。


    在親生妹妹的注視下,南宮靈喉頭發緊,竟覺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最後,千言萬語隻化作了一句:「妹妹,你受苦了。」


    他信了!


    魚小癡舒展眉頭,在淚光中朝他微笑。


    「能見到哥哥,我就不覺得苦。」


    兄妹相認後,魚小癡立即以好妹妹的身份關懷起南宮靈的傷勢。


    這麽好的刷好感機會,她怎麽能放過呢。


    南宮靈心中生愧,實在無顏說出他的傷隻是看著嚴重,實則一點事情也沒有。


    想到他竟險些害死自己的妹妹,他心頭便是一痛。


    他笑笑,輕描淡寫道:「無事,隻是皮外傷。」


    魚小癡乙女遊戲雷達一動。


    刷好感的必選選項出現了——別人隻關心你飛得高不高,快不快,隻有我關心你累不累,痛不痛。


    她輕輕皺眉,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血流了這麽多,真的是小傷嗎?哥哥不要騙我。」


    見她擔心的樣子,南宮靈的一顆心像是被熱水浸泡。


    年少時,他從大哥那裏得知自己的身世,便沒有一日是不受到折磨的。任慈殺他生父,卻又把他養大。任慈對他越好,他心中便越痛,越恨。


    初時,他也曾旁敲側擊地問詢過任慈他的身世,但任慈次次是避之不談。次數多了,他怕任慈生疑,也就不再問訊。可任慈的態度便似在他心中埋了一根毒刺,時間越久,刺紮的便越深。


    大哥知他心頭的掙紮,曾勸他離開丐幫,抽身事外,父親之仇由他來一力承擔。


    可憑什麽?任慈害他生父,如今卻盡享聲名。可憐他父親一世英雄,卻慘死他鄉,死後更是籍籍無名!


    他一家四口被迫分離,母親遠走沙漠,大哥被迫遁入空門,那禿驢要他日日與青燈古佛為伴,逼他放下仇恨。


    如今,他卻還要放棄一切,和母親一樣遠走。


    憑什麽!


    況且大哥曾言,隻要能殺任慈,哪怕大哥他死在任慈手中也心甘情願。


    可這要他怎能接受?他小時,也曾無數次羨慕旁的人有父有母,有兄有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哥,又怎麽能眼睜睜看他去死?到那時,豈不是隻剩他和母親形單影隻?


    為人子者,怎能不報父仇!


    他選了大哥和母親,便沒了任慈這個義父。自此以後,在任慈和秋靈素的跟前,他每分每秒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再沒有感受到半分親人間的溫情。


    而大哥,他們為保萬無一失,平日裏是甚少見麵。便是見了,也多是商議複仇大計,雖是兄友弟恭,卻也難免隔疏。


    至於母親,從他知道母親的存在到現在,他們也不過見了寥寥幾麵。


    母親很美,就像……


    他眼中含笑地望著眼前人,就像妹妹一樣美。


    他們果真是一家人。


    妹妹的出現,恰是彌補了他最缺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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