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了。」


    「你……!!!」


    就這四個字,春忘歸悲憤到極致,卻居然不知該如何反駁。


    沈賦根本不在乎喉間的威脅,「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本尊要定她了。」


    「……」


    春忘歸的手,無力垂落下來。


    雪白的長發,孔雀藍的纏金蟒袍,如白雪皚皚的春山。


    人卻身姿頹然,慢慢在沈賦腳前跪下,俯首叩地,以天海涯上叩拜神皇之大禮,躬身叩拜。


    「神皇至尊。」


    他深深低著頭,唇動了動,決然而抱了死誌。


    「啟稟神尊,歡歡是女子,不符合祭品的條件。春氏向諸神獻祭的祭品,應該是我,求您……」


    「死死死……!開口閉口就是死。」


    沈賦向天妖艷翻了個白眼,垂手將老頭兒拉起來。


    「你已經獻過一次了,用不著了。」


    春忘歸不解,抬頭疑惑看著他。


    但是,又似乎明白了什麽。


    沈賦不喜歡這麽近的距離被一個老頭兒看著,「看什麽看?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別人瞎,你又不瞎!」


    春忘歸:……


    他還是不太確定。


    「所以,神尊陛下您……」


    「已經死過一次了。」沈賦拉了張椅子坐下,長腿懶洋洋搭在膝頭,毫無端莊,「不過托你的福,又活了……」


    春忘歸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


    他也不知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笑的是,神皇遺嗣已經覺醒了七分之一,而春氏一族不需要再犧牲獻祭。


    哭的是,自己的外孫女已經懷了下一代神皇,天罰就在頭頂,這一生,不知會是福還是禍。


    「春忘歸。」沈賦喚道。


    他的額角,黑色的鱗片蜿蜒蔓延成詭異花紋,眉心猩紅印記,火焰般灼灼。


    抬手,指尖在春忘歸眉心一點。


    前世今生,滾滾記憶如潮而來,又貫穿而過。


    「你的一片忠貞赤誠之心,會有迴報的。」他望著他,意味深長。


    春忘歸怔了一瞬,之後,恍如隔世般慘澹一笑。


    「謝神尊。」


    ……


    三年前,春忘歸從神都迴來,聽歡歡說在玄山廢墟裏救了一條正在蛻皮的大黑蛇。


    酒醉的人,半夢半醒,拎著酒壺,跌跌撞撞,去了荒廢的神廟。


    南燕冬日的冷雨之後,廢墟之中綠苔斑駁。


    剛剛由蛇身化作人形的少年,長發淩亂,貼裹著赤裸的上身,腰間半披著看似黑色錦緞,實則黑曜石般蛇紋的黑袍,背對著他,立在神皇之母的石像之下。


    他迴頭,看向春忘歸。


    胸膛上,傷口斑駁,口中還咬著隻半死的鷹隼。


    鮮血和鳥羽,淩亂。


    少年目光狂肆,孤傲,警惕的敵意,又帶著睥睨生死的決然。


    他正是最虛弱,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一瞬間的對峙,春忘歸的酒意,頓時徹底醒了。


    神皇遺嗣的傳說,原來是真的!


    天罰,原來是真的!!!


    第135章 絕不把她讓給別人,說到做到


    可是,他是誰?


    為什麽會在這兒?


    南燕玄山的神廟,已經廢棄了近千年,自從天罰降下那日起,這世間殘留的姬氏血脈,不但每逢朔月要承受不能為人之苦,而且,此後再罕有男兒。


    如今,神皇之母的神像下,卻生生多了這樣一個少年。


    難道,是諸神覺醒的徵兆?


    春忘歸無比激動,雙膝跪地,虔誠俯首膜拜。


    少年丟掉牙間咬死的鷹隼,眼中蛇瞳未去,雖一身狼狽,卻天生高貴。


    「我是姬惑,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帝王,你的神!」


    然而,春忘歸發現,他將少年當成帝王,當成神祇來供奉。


    可這位神皇至尊卻正事不幹。


    整天既不琢磨著如何喚醒諸神,也不思慮如何重振天海涯,重新一統天下皇權,更不急著昭告世人神皇遺嗣的歸來。


    而是一門心思整天盯著他的心肝寶貝外孫女。


    過年那幾天,他就隱在林間,撫著一把古琴,遠遠望著他家歡歡。


    她去哪裏,他就去哪裏,有時候一看就是一天。


    原來,他是從徽朝追著她千裏迢迢而來,專門在南燕陪她過年,適逢蛻皮的日子,無處藏身,才躲在神廟中的。


    春忘歸即便一顆心再虔誠,也不能忍了。


    「神尊身份非比尋常,我春氏等七族,皆為祭品而已。隻要您放過歡歡,我春忘歸,願第一個捨身獻祭!」


    「好啊。」沈賦心不在焉,答應得極為輕鬆爽快,雙眼卻始終不曾從藍盡歡身上挪開過。


    她在南燕的王府中深居簡出,整日都是女裝的打扮,十三四歲的少女,自由自在,如一朵剛剛露頭的小花苞,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他隻待徽朝那邊的權力穩定,就一定要把這朵小花摘下來,藏在匣子裏鎖好,隻留著自己一個人時,慢慢欣賞。


    然而,盯著這朵小花的,不隻有沈賦一人。


    前世,召迴藍盡歡的國書,被遞到南燕皇帝禦前。


    春忘歸無奈,隻能帶上換了男裝的藍盡歡入宮領旨。


    南燕皇帝一眼看見歡歡,目光就再沒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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