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良平手裏的動作被打斷,嚇了一跳,猛地迴過頭來,眼底猩紅,滿臉的陰鷙與狂躁。


    他盯著吳二賴子看了片刻,一隻手緩緩拿起桌子上擺著一把篾刀,轉過身來。


    那篾刀刀薄刃利,刀口泛著寒光,一看就……


    媽呀!好嚇人!


    吳二賴子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鄭良平,眼睛像瘋牛似的通紅,跟平時那個老實巴交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覺得自己今天有些衝動了!


    他吳二賴子的原則從來都是欺軟怕硬,能躲絕不出頭,能趴著絕不站著,今天咋就衝動了呢!


    “那個,良、良平啊!要、要不,你先忙、忙著?哥先……出去……”


    吳二賴子覺得自己的腿有點抖還有些軟,想往出跑都邁不動。


    那刀口那麽亮,要是砍他身上不得連骨頭都……


    隻是立刻,他便聽見“簌簌”兩聲輕響,鄭良平突然兩眼發直,在原地僵直了一會兒,一頭就栽倒在地上。


    媽呀!


    這更嚇人!


    咋突然就倒了!


    這是中邪了?!


    吳二賴子扯著嗓子想喊,卻發現發不出聲兒。


    “過來!”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吳二賴子渾身一抖,這才發現床上的蘇桐睜開了眼睛。


    他緩了緩,才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吳桐啊!桐丫啊!嚇死我了!你哥我差點就去見閻王了啊!”


    雖說蘇桐自己改成了姓蘇,但村裏大多人還是習慣叫她吳桐,吳二賴子成天在外頭晃,更是不會記得改口了。


    “扶我起來!”蘇桐沒理他的嚎叫。


    吳二賴子倒是聽話,邊嚎邊乖乖伸手把她扶了起來,畢竟蘇桐在他這裏餘威尚存。


    蘇桐靠著床頭喘了會氣兒,才道:“去喊人!他昏迷不了多久!”


    “啊——哦!”


    吳二賴子這會兒腦袋都是蒙的,吳桐說啥就是啥,他連連點頭,抬腳剛要走,又迴過頭來弱弱地問了一句:


    “桐丫啊!你不是中藥了嗎,咋醒的?”


    蘇桐氣息還不穩,“我是中麻藥,又不是中毒藥,有時效……”


    說著白了他一眼:“你還不去,等他醒了再拿刀砍你!”


    她這次喝的藥少,被鄭良平推在獨輪車裏的時候就被晃醒了,隻是藥勁兒沒完全過去,渾身使不上勁兒。


    怕引起鄭良平警覺,一直在默默蓄積力量,隻等找機會給他致命一擊。


    隻是沒等自己出手,吳二賴子闖進來了。


    她現在力氣沒完全恢複,那兩根銀針紮得並不深。


    吳二賴子一個激靈,“去,我去多喊點人!”


    跑了兩步又折迴來,“吳桐啊!那你自己當心著點!”


    說完又往外跑,還沒跑出院子就聽他扯著嗓子開始喊:


    “來人啊——吳桐在這裏啊——鄭良平要殺人啊……”


    蘇桐皺了皺眉,心道,“慫是真慫,但底子還沒壞。”


    然後伸手擰了擰浸滿藥汁的棉襖袖口。


    ——————


    周勁心急如焚,他覺得是自己一而再的輕敵和判斷失誤,才讓蘇桐一次次陷入險境。


    如果蘇桐因為他而出了什麽事,他怕是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他對村裏情況不熟悉,小楊也還沒迴來,他隻能跟著李村長組織的人手率先去了鄭良平的家裏。


    鄭良平的娘常年生病,還有些瘋瘋癲癲,前前後後十幾年沒斷過藥,直到去年才撒手西去,家裏現在就剩他爹鄭得才和鄭良平兩人。


    周勁一行人找到他家裏時,鄭得才正在後院磨黃豆,看樣子是準備打年豆腐,而鄭良平從早上出門後,就沒迴來過。


    聽說鄭良平有可能把吳桐帶走了,鄭得才臉色立刻變了。


    周勁直接上前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知道就趕緊說,也許還來得及救你兒子一命,否則就等著坐牢吃槍籽吧!”


    鄭得才嘴唇直哆嗦,“這孩子……我們……以前去吳家提過親,被桐丫他娘打出來好幾迴,嫌我們家窮,出不起彩禮錢。後來……這孩子就變了……”


    “說重點!他會把蘇桐帶到哪裏去!”周勁急得直冒冷汗。


    “我、我不知道!良平現在有什麽事也不跟我說……”鄭得才哆嗦得更厲害了,但是很明顯,他不知情。


    偌大個村子,後麵還靠著連綿的雲山,隨便哪裏都能藏個人,周勁讓李村長用村裏的廣播通知下去,發動全村人一起找,自己則帶著民兵在村裏搜尋。


    好在沒過多久,就有村民扯著嗓子喊:


    “找到了!周同誌!在北頭老屋場,二賴子報信兒來了。”


    等一行人找到蘇桐時,她一臉平靜地靠著床頭閉目養神,鄭良平還倒在地上。


    見到周勁張惶的眼神時,她率先開口道:“沒事!虛驚一場而已。還有,他有病!”


    ——————


    鄭良平的審訊是在醫院進行的。


    因為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手銬銬著,便突然發瘋,不停地用頭撞牆,撞人,撞一切能夠得著的東西。


    後來沒辦法,才把他送往了醫院打了鎮靜劑,等他再醒來時,才又恢複了正常。


    隻是當日晚上,林力和程剛就趕了過來,神色嚴肅,一刻不停地參與了鄭良平的審訊以及布署孟胡子的追捕等一係列工作。


    孟胡子劫持人在先,自有各級公安部門按照民兵給的線索繼續組織追捕事宜。


    鄭良平劫持在後,原本跟匪首在逃的案子相比實在不算重要,隻是劫持的人卻是個“重點保護對象”。


    有林力和程剛代表的專案組、周勁代表的省局的參與,這個案子得到了高度重視,江平縣公安局專門派出精英協助青鋒鎮派出所審理此案。


    隻是,蘇桐說他有病,他還真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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