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貓著腰拚著最後一絲清醒往迴跑,在手電光往這邊掃過來之前,小步地挪進了陷阱後的那個兔子洞裏。


    洞裏塞下她一個人沒問題,門口有一人多高的草擋住,再前麵一點點就是那個大陷阱,想抓她說不定還會摔兩個下去……


    這裏本是個很隱蔽的藏身地,如果對方沒有帶狗的話。


    但她已經沒有更好的地方可躲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近了,甚至已經能聽清吳家富氣急敗壞的聲音。


    “媽的!老子都跟著跑了半夜了!你這狗到底行不行?”


    “富哥!這狗是我爺爺親自馴的,錯不了。”


    “那咋不跑了,原地轉個啥圈,這裏屁都沒有。”


    “那手帕呢!剛撿的那帕子再給狗聞聞……”有人出主意道。


    蘇桐閉著眼模模糊糊地想道:“帕子?哪來的帕子?她又不用這東西。”


    遠處樹上的邢東陽卻怔愣了,雖然離得遠一些,可夜裏安靜,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他的腦子有些亂,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東陽哥,這手帕是我親手……”


    “這手帕是我親手……”


    “這手帕是……”


    是張雅萍!


    張雅萍什麽時候把手帕塞到了他身上!


    一定是在過小溪穿脫衣服時那帕子掉了出來!


    他和吳桐都那麽小心,他們在林子裏奔逃了半夜,為了擺脫他們不惜放火、趟水,現在還被逼到爬上了樹,吳桐她明明就是個受害者……


    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中了毒,他知道她在一直在用驚人的毅力支撐著,她的嘴角一直在往外溢血,也不知她的舌頭被咬成了什麽樣子,她想盡辦法在自救,在保持清醒,她摔了無數次跤,早就體力不支了,卻始終一聲不吭,默默爬起來接著再跑……


    她不想向命運屈服……拚了命地想求一線生機,求一個自由……


    現在,現在才知道,居然是那張手帕在給對方指路。


    難怪怎麽跑,都跑不出他們的視線……


    邢東陽感覺渾身冰冷,他甚至後悔,或許今天就不該來找吳桐,以她的機智,她不一定逃不出去。


    可是他,卻連累了她,還不止一次。


    狗聞了帕子,還是在原地打轉,還不時地打個噴嚏。


    臭節草的氣味嚴重擾亂了狗靈敏的嗅覺。


    蘇桐藏身的距離離他們不過十多米遠,可能是帕子上沒有蘇桐的氣味,也可能是臭節草的氣味過於霸道,又剛好早先設的標記都被觸發了,沒有引起任何異樣。


    有兩隻手電筒往這邊走了幾步,光線胡亂地掃射了幾下。


    便聽有人道:“這邊黑漆漆的,啥動靜都沒有!”


    “算了,八成還是沿溪往上跑了,把狗牽到溪邊再聞聞去!”


    光線雜亂地晃動了幾下,在一陣罵罵咧咧中,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桐輕輕舒了口氣,想著,竟讓她躲過去了嗎?


    如此,老天爺還是善待她的。


    隻是,一個念頭還沒轉完……


    卻不曾想……


    那邊的樹上卻出了變故……


    邢東陽的褲管本就是半濕的,身在高處時便格外的冷,手腳都有些僵硬。


    聽到手帕的事情時,他便極度自責,情緒有些失控,好在咬牙挺住了,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敢動。


    這會兒見那幫人離開,心裏才微微鬆了口氣,卻不料手腳早已凍得麻木,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手腳根本已不聽使喚,腳下一滑……


    整個人竟從樹上掉了下來!


    ……


    狗是最先聽到響動的。


    而且邢東陽的方向往南偏移了十多米,狗跑過去的時候竟然沒掉到陷阱裏,後麵的人也幸運地一一避過了。


    當所有的手電筒都照在邢東陽身上時,邢東陽的大腦仍然是一片空白。


    他模模糊糊隻有一個念頭,他欠吳桐的,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吳家富最先衝過來,飛起一腳就踹在了邢東陽的身上,疼得邢東陽縮成了一團。


    “媽的!你個臭知青,敢摻和老子吳家的事兒,害得老子大半夜的跟你們滿山竄!沒把老子放在眼裏是吧!老子殺人的時候你們還在地裏刨土呢!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吳爺的本事!”


    緊跟著上去對著胸口又狠狠補了一腳,覺得不解氣,跟上去還想來一腳時,田老漢在旁邊陰惻惻地開口道:


    “先留口氣!問他還一個在哪?人找著了再一個一個收拾。”


    邢東陽疼得全身痙攣,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田老漢一揮手,“女娃娃肯定在這附近,大家分開找,多往樹上找,找仔細點。”


    人都散開了,唿啦啦圍著這四周找了一圈,樹高一些的連推帶踹,僅有的幾隻過冬的鳥兒都被驚起來飛了,卻沒找著吳桐的人影兒。


    邢東陽被扔在地上,胸口一陣陣悶疼,隻希望吳桐一定記著她剛才自己說的話,不管發生什麽情況,一定不要出來,他們倆至少得出去一個……


    蘇桐閉著眼靠在洞壁上,再一次動了動自己的四肢,可惜麻痹感越來越明顯,即便她努力的還保持著一分清醒,可是卻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吳家富牽著狗又繞了一大圈,依舊一無所獲,他氣急敗壞地跑了迴來,一把攥起邢東陽的衣領,怒道:


    “媽的!你他媽把吳桐藏哪兒去了!是不是不來點狠的你不信邪!”


    田老漢舉起他手裏的鐮刀,在邢東陽的脖子處晃了晃,陰沉地道:


    “逼這小子沒用,得逼那個!”


    吳家富看了看那把鐮刀,把人往田老漢那邊一推,“得!你來!”


    田老漢抓起邢東陽,揚聲道:


    “來倆人把他按在樹上!燈往這邊照著點,這小子敢跟老子搶女人,先砍他條胳膊試試!”


    田老漢的鐮刀在邢東陽的脖子上打了個轉兒,又移到了他的肩頭,不斷比劃著。


    然後他把鐮刀舉起,忽然“唰——”地一下砍向旁邊兒臂粗的一根枝條,鐮刀磨得很鋒利,枝條應聲而斷。


    邢東陽的胸膛急劇起伏,緊閉雙眼,卻死死咬住牙齒,一聲不吭。


    蘇桐掙紮著摸出腳上綁的匕首,往自己的胳膊上深深地劃了下去。


    她是醫生,她知道怎麽劃得深又避開主血管。


    尖銳的刺痛襲遍全身,皮肉的撕裂感終於勝過了藥物帶來的麻痹感,她咬著牙站了起來,血立刻浸濕了厚厚的衣袖,又順著她的手淌了下來。


    她冷笑了一聲,走出了這個避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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