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娘也趕忙湊過來,把菜刀擱在一旁的木桌上,臉上堆滿笑意,眼睛眯成了兩條縫,說道:


    “是啊,這飯菜剛端上桌子還沒等吃呢,就聽說野豬來了。”


    這時候,她的目光掃到滿桌的殘羹剩飯,微微遲疑了一下,帶著點兒怯生生的語氣說:


    “也不知道俺家這飯菜合不合恁們城裏人的胃口。”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圍裙不停地擦著手,眼神裏透著質樸與好奇,不住地打量我們幾個。


    從這一家三口的麵相和穿著打扮看過去,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普通老百姓。


    他們這般熱情好客,倒讓我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一開始的判斷,心想,說不定這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呢。


    可我又轉念一想,這兒畢竟是鎖龍山的槐村裏,還是得小心謹慎為妙,所以我表麵上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三人,不敢有絲毫懈怠。


    劉尖見氣氛稍有緩和,忙不迭地賠著笑,雙手把桌上的錢又往男人跟前推了推,點頭哈腰地說:


    “大哥大嫂,實在對不住,未經允許就進了貴府,這點錢就當是賠罪了。”


    男人瞅了瞅錢,皺了皺眉,大手一揮,把錢推了迴去,甕聲甕氣地說:


    “使不得,使不得,都是緣分,哪能要恁們的錢,山裏人沒啥好招待的,晚上把那野豬燉上,咱們好好喝點。”


    劉尖忙不迭地擺擺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


    “不了不了,一會兒我們幾個就得下山了,還有工作等著我們呢,我們幾個對這山路屬實是不熟,一會兒能麻煩大哥送我們一趟不?”


    男人麵露為難之色,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劉尖見狀,趕緊又說:


    “大哥,您也別為難,肯定不能讓你白跑。”說著,他又從錢包裏迅速點出一千五百塊錢,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上。


    誰料男人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說:


    “大兄弟,恁誤會了,不是說俺不願意送,主要是山下有條河,凡是陰天,不管下不下雨它都漲水,除非天晴,不然下不了山啊!”


    “哦?怪了,”劉尖眉毛一挑,臉上滿是好奇,探著腦袋問道,“來的時候咋就沒瞅見有河呢?”


    男人順口接了一句:“恁們是打哪旮瘩來的呀?”


    劉尖不假思索,腦袋一揚,應聲道:“我們是從白河縣那邊,走鎖龍山景區的門進來的。”


    男人一聽,眼睛瞬間瞪得老大,神色裏滿是驚訝:“啥?這麽說,恁們是從前山那片槐樹林子穿過來的?”


    劉尖身子前傾,急切地追問:“那槐樹林……有什麽問題嗎?”


    男人“啪”地一聲重重拍了下大腿,臉上肌肉緊繃,緊張兮兮地說道:


    “那槐樹林子裏可鬧騰著妖怪哩,邪性得很!咱平時上山打獵,都繞著那片林子走,壓根不敢去!”


    他這話一出口,我心下猛地一緊,暗自思忖:這妖怪難道就是趙思琪故事裏提到的老槐樹?它會和我身上的咒有關係嗎?


    這般想著,我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趕忙插話問道:“大哥,您快講講,那槐樹林子裏鬧妖怪到底咋迴事?”


    “嗐,這說來可就話長嘍!”大哥不緊不慢地把手伸進皺巴巴的口袋,摸索了好一陣,掏出個旱煙,接著又在另一個口袋裏翻找起火來。


    我雖說不抽煙,可平日裏工作需要,習慣在兜裏備個打火機。


    見此情形,我一個箭步跨上前,掏出打火機,給大哥點上。


    大哥用食指輕輕在我手上點了兩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權當謝過。


    接著他把旱煙往嘴裏一塞,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團濃重的白霧,悠悠開口:


    “這妖怪,年頭可不短了,俺打小就有它的傳聞。眼下時不時還能在村子附近瞅見它的影兒呢!這玩意兒能迷人心智,還會弄出大霧,要是不小心闖進林子,整不好就被它迷住,引進前山那妖洞子裏弄死!”


    我皺著眉頭,滿心疑惑的追問:“大哥,您還親眼見過?這東西到底長啥樣啊?”


    大哥又狠狠嘬了一口煙,眼睛眯成一條縫,眼神飄向遠處,像是陷入了久遠的迴憶:


    “那東西估摸是成精了,都化作人形了。俺是見過幾迴,不過離得老遠,沒瞅準,就瞅見那頭發老長,埋了吧汰,跟個野人似的。”


    也不知怎的,聽了大哥這番形容,我腦海裏冷不丁就浮現出那個瘋女人的模樣。


    男人吐出一片煙霧,脖子微微向前伸,繼續補充道:


    “聽人說,那東西是從隔壁槐村跑下來的,時不時就來咱周邊幾個村子偷摸找吃的,俺家院子裏種的菜,沒少被它霍霍,好在它來俺們這光偷菜,沒害人。”


    他這話一落地,我隻覺眼前突然一亮,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冒了起來,身體微微一顫,脫口而出:


    “大哥,您說它從槐村來?可咱們這不就是槐村嗎?”


    大哥忙擺手,連連搖頭道:“小兄弟,可別瞎說了,咱們這兒是柳村,恁說的那槐村,早幾年就被那妖怪給禍害得沒人了。”


    吳雅鹿在一旁忍不住插了句嘴,歪著腦袋,輕聲說道:“柳村?槐村?看樣子,你們這兒的村子都是照著樹起名的呀!”


    大哥點了點頭,下巴微微上揚,應和道:


    “那可不,咱這一片有柳村、槐村、榆村、柏村、樺村等等,俺琢磨著,老一輩闖關東過來的時候,瞅著村子周邊啥樹多,就給起啥名,以前都叫啥樹村,後頭嫌囉嗦,就把‘樹’字給省了。”


    聽到這兒,我心裏頓時泛起一陣愧疚,臉上微微一紅,暗暗自責:


    看來真是錯怪人家了。上次張天昊誤闖的是那個透著古怪的槐村,和咱們現在待的柳村,壓根不是一個地兒。


    念頭剛落,我的肚子就很是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我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肚子,心想要是早知道這兒不是“槐村”,剛才吃點東西也好啊。


    我斜眼瞟了瞟餐桌,看著那堆殘羹剩飯,又想起之前放的狠話,一時間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動筷子。


    這時,身旁的閆大哥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對我使了個眼色,下巴朝著一個方向微微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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