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在獸峰整整待了五年。


    這五年裏,她並非像淩霄想的那樣自暴自棄,而是不斷積蓄力量,為離開做準備。


    獸語隻是她學會的其中一項本領。


    見火雲獸似乎還是不敢相信。薑黎壓低嗓音,也學它發出一連串的唿嚕聲。


    這一次,火雲獸聽懂了。


    它歪著腦袋,打量薑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人。


    修士與靈獸之間簽訂契約,向來都是靈獸去學人族語言,鮮少聽聞修士專門去學獸語。


    薑黎不知道火雲獸在想什麽,曲起手指敲了敲欄杆。


    火雲獸猶豫了一下,轉過身翹起粗壯的右後腿。


    它的後腿被濃密的毛發覆蓋,看不出問題。


    薑黎伸手快速摸了一下火雲獸,又飛快將手縮了迴來。


    火雲獸抖了抖右腿,並沒有做出過激的反應。


    薑黎這才壯著膽子,撥開火雲獸的毛發,仔細檢查。


    然而她翻過來覆過去,都沒有找到傷口。不禁輕輕咦了一聲。


    火雲獸並不習慣被人觸碰,又有些躁動。


    薑黎趕緊替它順毛,一邊出聲安撫,一邊迴想它剛才走路的姿勢。


    突然,她腦子靈光一閃,她低下頭,果然,在火雲獸厚重的掌墊裏找到了一塊菱形的石頭。


    石頭的邊緣正好卡在兩個腳趾中間,不上不下,硌得生疼。


    找到病因,剩下的就好解決了。


    薑黎找來趁手的工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那塊石頭撬了出來。


    石頭撞在石壁上,又被彈了迴來,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一圈,最後落到她的腳邊。


    她彎腰將石頭拾起,放在掌心中,仔細觀看。


    石頭隻有她半個拳頭大,青灰色,外表看起來就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碎石。


    可若是尋常的石頭卡在火雲獸的腳掌中間,早就被碾成了碎渣。


    這塊石頭還能保持原樣,就說明它並非一塊普通的石頭。


    薑黎以前也是禦獸宗宗主弟子,見多識廣,雖然認不出它的來曆,卻能意識到它的不凡。


    於是,將石頭上沾染的灰塵擦了擦,鄭重地放進她的儲物袋,貼身收藏。


    “唿嚕唿嚕!”


    困擾火雲獸的元兇終於解決了。


    火雲獸的心情明顯好轉,連唿嚕聲都散發著喜意,“唿嚕唿嚕,唿嚕唿嚕!”


    薑黎詫異地挑了挑眉,“你為了報答我,準備把私藏的寶貝都送給我?”


    火雲獸重重點頭,一雙大大的眼睛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薑黎暗暗感慨。


    難怪火雲獸會是禦獸師最喜歡的靈獸。


    她不過幫了一點小忙,火雲獸就要將自己全部的身家都送給她。


    天真又單純。


    薑黎想了想,火雲獸被關在獸籠裏,再想離開怕是隻有和溫念結契,它的寶貝也會落到溫念手裏,既然如此,還不如便宜她。


    “你將寶貝藏在哪裏了?要是太遠可不行,我出不去。”


    “唿嚕唿嚕。”


    薑黎聽到答案,眼睛微微一亮。


    火雲獸藏寶的山峰離禦獸宗並不遠,她以前還去過那裏。


    以後若是有機會能夠離開禦獸宗,倒是可以去一趟。


    白白獲得一個藏寶地,薑黎對火雲獸也十分感激。


    在征得火雲獸的同意後,薑黎從欄杆的縫隙鑽進獸籠,熟門熟路地打掃衛生。


    火雲獸剛開始還耐著性子在旁邊等待,過了一會兒,玩性大發,撒歡似的在獸籠中跑來跑去,將薑黎剛剛整理好的幹草全部踢亂了。


    薑黎哭笑不得。


    ……


    淩霄扔下薑黎從獸籠離開後,腦海裏便不斷浮現她的身影。


    一會兒是她張揚肆意的麵容,一會兒又是她死教不改的模樣。


    淩霄臉上的神情也隨著腦海中浮現的畫麵不斷變幻。


    好不容易等到三日後,他迫不及待前往獸籠。


    他已經想好了。


    隻要薑黎承認錯誤,他願意原諒薑黎,也願意替薑黎在師尊、同門弟子麵前多說好話。


    讓她重新迴到雲華峰。


    重新成為他的師妹。


    經此一事,她肯定也長了教訓。以後不敢再針對小師妹。


    大家和睦共處。


    淩霄的諸多念頭在看到依靠火雲獸睡得香甜的薑黎後,戛然而止。


    他足足愣了小半炷香的時間,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底深處噴湧而出。


    “薑黎!!!”


    昨晚,薑黎給火雲獸投放完食物後,一人一獸在籠子裏打鬧了好一會兒。


    後來許是太困了,薑黎便靠著火雲獸睡著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意識就像是在一片柔軟的雲朵裏飄蕩。


    突然,尖銳的唿喊聲如同一把利刃,在雲朵中挖出一個大洞。


    薑黎的意識從空洞的位置落了下去,瞬間驚醒。


    睡得正香的火雲獸也被淩霄吵醒,嚇了一大跳。


    它睜開眼睛,驚慌地四處張望。


    看到淩霄,它立刻認出淩霄正是當日欺負薑黎的人,憤怒地撲上去,隔著衝欄杆衝淩霄咆哮。


    薑黎也站了起來,神色冷漠地與淩霄對視。


    淩霄沒有從她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情緒,一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薑黎,我是讓你來贖罪的,不是讓你來偷懶的!”


    “吼!吼!”


    淩霄說話時,火靈獸在嘶吼。


    他的聲音完全被火雲獸的吼聲壓了下去。


    薑黎聽不清楚,便上前拍了拍火雲獸,示意它先安靜一會兒。


    火雲獸轉頭看了看她,又在地上蹭了蹭腳掌,不情不願地閉上嘴。


    “現在你可以說了。”薑黎道。


    她從頭到尾就隻做了一個動作,但落在淩霄眼裏卻是赤裸裸的挑釁。


    “薑黎,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你想搶司念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把主意打在火雲獸頭上!你就這麽見不得小師妹好!凡事都要和她搶?好,那我告訴你,你不配和小師妹比,你連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薑黎知道淩霄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她,可她現在才發現淩霄對她的惡意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和任何人比較,能夠勝過我的永遠隻有我自己。”


    隔著欄杆。


    薑黎不卑不亢地與淩霄對視。


    她身處陰暗的獸籠,穿著灰撲撲雜役弟子外袍,發絲間還夾雜著草木的碎屑,她的眼睛卻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綻放著不屈的光芒。


    淩霄瞳孔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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