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演武場上。


    按照順序,輪到江白。


    早上江白起來的時候,白晨仍未醒來。也許是昨日的精神衝擊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大,於是江白沒打算叫醒他,獨自一人來了演武台。


    沐雪非也未現身,據說昨日一戰後,她就離開大學宮,迴了沐王府。而離開的原因,是黑鐵軍方麵這幾日有動靜。


    沐王府的王爺早十天前出城祭奠王妃,沒有半個月迴不來,現在府內沒有主事的,沐雪非隻能迴去。


    江白鼓著氣,繞過抽簽,直接指定了對手。


    “公輸大公子,今天我們不使用法力,隻用武功,你敢接受我的挑戰麽?”


    大公子公輸厘眉頭一皺,江白會選他不意外,意外的是不使用法力這一項。


    不隻是他,連伏唯也犯了難。此次比武主要是比試禦靈術,結果江白一上來的條件就是不用法術,實在有違初衷。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拒絕這個提議,穀神就向他投以認可的信號。


    伏唯隻能無話可說。


    當然,作為對手的公輸厘也有拒絕的權利。不過公輸厘覺得到了這個份上,一來自己選擇拒絕,實在丟不起這人,二來對付江白,他也未見得就一定會輸,於是便爽快答應,跳上演武台,各自抽選兵器。


    公輸厘抽出一支長槍,江白則有點不走運,她抽到的是劍,不過卻是一把和她幾乎同等高度的重劍。


    在已經禁止法力的情況下,這怎麽拿得起?


    敢情是老天故意在跟江白作對,不少人紛紛看起她的笑話。


    但江白麵無改色,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一甩,直接裹住重劍劍柄。


    “喂,這算不算作弊?”公輸厘立馬提醒伏唯。


    江白的詭計多端,他早就見識過,當然不肯放過任何可能的可疑之處。


    伏唯實在有些為難。


    因為那重劍確實不是江白看起來能拿的動的,即便是在未禁止法力的情況下,昨日有人抽中了這把劍,最後也是輸得一塌糊塗。


    主要是麵對重量勝人的武器,對禦劍術的要求很高,一般人難以一直駕馭。


    現在輪到了江白,而且還沒有法力。


    抽簽的規則不能更改,江白隻能使用別的辦法來克服。隻是這個辦法是否算是作弊,還需要伏唯來裁決。


    伏唯想了想,從江白的神色看,之前誇下的海口是不會改了,那就隻能給她一些支持。


    他清了清嗓子,道:“隻要是使用抽簽後的武器進行對決,就不算違規。也就是說,隻要江白同學的鞭子沒有直接對公輸同學形成攻擊,隻是作為輔助之用,不算違規。”


    毫無疑問,伏唯這次是站了江白一邊。


    公輸厘心裏雖然有些不快,但也沒有繼續鬧騰。對他來說,即便給江白加上一根鞭子,也未見得能使得出重劍的威力。


    重劍的重量可放在那裏。


    江白麵無表情,隻冷冷地道了一句:“可以開始了麽?”


    伏唯趕緊閃身出去,隻留下公輸厘怒罵的一句:“狂妄!”


    但在伏唯退出的同時,江白動了。


    她一步蹬到重劍麵前,用力一腳踢到重劍劍尖側麵,將其一下踢起。


    然後,她雙手聯同握鞭,同時握住了劍柄,以身體為軸,旋轉起來!


    公輸厘看得目瞪口呆,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少年居然有這般可怕的力氣。


    江白如陀螺旋轉,重劍夾帶著狂風卷起,看得台上台下眾人心中紛紛緊張起來。


    尤其是另一邊手握長槍的公輸厘,手心已隱隱出汗。


    他在猶豫要不要現在衝上去打斷對方,但在對方這陀螺式的旋轉下,防禦達到了頂級,想要一擊必中十分困難。


    就在他猶豫之際,江白突然撒手。


    重劍猛然朝公輸厘的方向甩出。


    重量和不停旋轉累積帶來的力量累加到一起,幾乎是在瞬息來到公輸厘身前,如同攻城之木直搗黃龍。


    公輸厘下意識地橫槍格擋。


    “鐺”的一聲,兩臂虎口同時震痛,身內如被猛虎撞擊般發出一聲悶響,口腔嚐到血氣,腳下退後數步,才勉強擋住。


    重劍被擋退後,在江邊手中長鞭的拉動下,急速往側身甩出,又以人體為軸扯出一個半圓。


    這時江白將手中縛住重劍的長鞭微鬆半寸,重劍甩動的旋轉半徑正好涵蓋住公輸厘。一旦重劍旋轉而至,便正好對向對方側身攻擊。


    公輸厘趕緊後退。


    在江白這種不停依靠慣性驅動重劍的情況下,旋轉的次數越多,所產生的力量越強,強行接下隻會讓自己受傷。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辦法。江白的轉圈大法最大的缺陷就是轉圈本身,重劍與江白之間存在明顯空隙。


    所以當他第一步成功撤退躲過重劍側身的一擊後,他揮舞長槍,急速朝處於重劍繞圈中心的江白刺去!


    當重劍旋轉的半徑過大,旋轉一圈的時間變長了,這就為公輸厘的攻擊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時間差。


    霎時間,長槍勢如破竹,如長風破浪。


    就在他的槍頭將要觸及江白之時,江白卻突然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閃了出去。


    公輸厘驚訝之餘,扭頭一看。


    原來那把重劍已被江白甩插進地下,而她利用長鞭與重劍之間的聯係將自己拉到了重劍身邊。


    江白又是一腳踢在重劍劍尖側身,雙手握劍,身體側空半扭,將重劍側著旋轉出一個大圓,直劈向剛剛刹住的公輸厘。


    從她借助長鞭將自己拉扯到重劍身邊,再到發動攻擊,這一套動作下來一氣嗬成,讓人懷疑她根本就是一直順著慣性而動,因而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麽自然有力。


    公輸厘頑強格擋後,又被逼退數步。


    但江白借助慣勢的攻擊繼續如波浪打來,幾次公輸厘想要依靠長槍突破都被破解。更讓他難受的是,無論他將江白逼到何種境況,對手對重劍的駕馭始終沒有中斷。


    如果不能讓江白停下,在慣性層層疊加的力量之下,很快就會超出他的控製,變得不可阻擋。


    “傳聞小偷江白手持幻靈弓,腰係雷鞭,世人皆知其射術了得,沒想到她的雷鞭也相當驚人。”伏唯暗自讚歎。


    江白明顯是以鞭禦劍,隻是因為重劍太重,所以變通為借助慣性發力。


    從目前江白所表現出的武學造詣,遠勝過他,更勝過與之對敵的公輸厘。


    僅是十招過後,公輸厘敗相已露。


    重劍甩動的聲音唿嘯,在江白駕馭下快得隻剩下一道黑影。


    當速度達到這個層次,公輸厘對阻停江白已經不抱希望。


    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公子,盡管不至於疏於練習,但與江白這樣的江湖人比起來,無論是作戰經驗還是造詣上差了不止一點。


    但當江白揮動重劍來到這個層次時,公輸厘反而感覺到了一股濃鬱的殺氣。


    不同於白晨那時爆發出的似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殺氣,此時江白重劍所爆發出的殺氣,完全是基於憤怒。


    江白和公輸厘當然是有怨的,最早還要追溯到醉生夢的賭桌。


    但今日江白之怒,並非是為了那一賭,而是因為白晨的受傷。


    公輸厘既然是鶩王狗腿子,那當然要找他出氣。


    公輸厘完全錯估了江白一怒所帶來的後果,絕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年,竟是這三個人裏麵最狠的一個。


    重劍重重頂公輸厘格擋在身前的槍身,將槍和人同時擊飛。


    這股龐大的力量終於突破了公輸厘的極限。


    但重劍的攻擊攻擊又至。


    尚處空中的他,無望地架槍抵禦。江白的怒濤一擊,帶著她深深的惡意,突破一切防禦,連槍帶人重重砸到地下!


    一道鮮血在空中噴出,如血色湧泉。


    自始始終,坐在演武台旁邊觀戰的穀神毫無動靜,仿佛冷眼看待一場虐殺。


    江白收手之時,公輸厘已無法動彈。他的身上鮮血淋漓,大概有幾根肋骨早已斷裂,痛得他連唿吸都感覺到疼痛。


    此時江白將重劍插進他頭頂不足半步處,怒目而視。


    “再讓我看到你們欺負我的朋友,這把劍就直接插到你的腦袋!”


    她說得理直氣壯,完全不在意其他人都在觀戰。


    公輸厘總算明白江白為何一開始選擇不用法力,因為這樣一來,他就無法利用法力護體。若江白手狠一點,甚至能讓他喪命於此!


    這種發肆一己之私的做法令眾人一臉錯愕,在大學宮內,竟然有人膽敢把尋報私仇如此公開,既不講武德,也不給穀神麵子。


    伏唯一開始也想衝上去讓江白冷靜下來,但在注意到穀神一直在保持微笑後,心底很快打消了念頭。


    穀神在默認江白的動作。


    伏唯突然意識到,從穀神允許自主挑選對手後,所謂的比試其實已經變成了尋報私仇的舞台。


    穀神對此是有預見的,所以他非但不阻止,反而樂見於此。


    仔細想來,所謂比武的勝負對講學的意義大麽?從玄牝的角度看,這甚至稱得上是毫無用處。


    穀神執意要辦這場比試,並不是為了看孰勝孰負,而是為了看人的私心。


    玄牝不重武,而主修心,理應如此。


    江白一眼看穿了比試的本質,因而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的真正想法。


    是天賦,也是狂妄。


    伏唯額上起汗,這種後知後覺的感覺令他在麵對江白時不禁汗顏。


    最後阻止江白繼續誇張表演的,是衝上去的百寶。


    百寶沒想太多,就是覺得江白在台上亂喊亂叫不太好,就把她拽了下來。


    江白沒多大所謂,百寶拽她的時機剛好,反正她把話說完了。公輸厘已經不省人事,這句話就不是說給他的,而是說給台下坐著的鶩王的。


    看著鶩王的臉色一麵青一麵紫,她就覺得痛快。


    江白對決公輸厘,算是今天的重頭戲,之後的幾場比試也都按部就班進行著,沒有再掀起什麽風浪。


    而在今天結束後,所有的比試也隨之結束。


    和此前穀神給眾人的“考試”一樣,沒有絕對的贏家,也沒有絕對的輸家。


    仿佛一場走馬觀花,但所暴露出的卻是眾人普遍存在的厭惡、憤恨、惱怒等等個人私念。


    穀神看過了這些,在眾學生離開之後,留在身後輕聲微歎。


    傍晚,江白迴到宿舍時,白晨醒了。


    應該說是早就醒了,隻是在等著江白。


    “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我答應過要幫顏姑娘還錢的,我們得抓緊。”白晨的神情緊張。


    江白睜大眼睛,嘴巴張合著,看著白晨來迴踱步的樣子,有些錯愕。


    他果然是忘記了昨天的事,現在一門心思牽掛著要籌錢替夢中情人還債。


    她吐了口氣,然後微笑著看著白晨,“你確定要賣劍?”


    白晨愣了一下,疑惑道:“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麽?我又沒反悔。”


    江白眼角抖了下,比起前天,他的決心更甚了幾分。


    她收起笑臉,轉步進入屋內,拿起掛在牆上的魔劍就往外走。


    “那就走吧。”


    她的語氣一下變冷,讓白晨不明所以。若不是江白說過她是這次賣劍的主謀,他自己早就拿劍走人了。


    現在看她的樣子,好像很不爽啊……


    白晨終究沒問,總的來說,現在的他是有求於江白,不想說太多得罪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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