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蒼蒼非正色,無極之外複無極!”


    少年懷抱著一個男嬰在雪地飛奔,而他身後跟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暴躁的老人。


    老人雖然沒有頭發,但深紅色蓬鬆的胡子四處張揚,加上他那似要噴火的眼睛,像極一頭暴怒的獅子。


    他對著前麵的少年大喊:“魔孽!快放下那孩子!”


    少年瞟了他一眼,故意放慢速度,在手中緩緩升起一個藍色的漩渦。


    “旌旗漫,天雷葬;風生起,殘陽血。老家夥,我今天沒功夫陪你玩啦!”


    說罷,在他與老人之間,雪地裏突然衝出來一頭巨大的白狼,一口衝向老人。老人目光一冷,也迎上了這白狼……


    二十六年後。


    “你們還記得我昨天說過的內容嗎?”


    木屋內,孩子們各自在書案後端坐著,眨巴著眼睛看著前麵的老師。


    他們的老師是村子裏唯一的文化人,據說去過天下三大道宗之一的玄牝山,但其實從未離開過村子。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是孩子們的偶像。


    對孩子們來說,他們的老師有著與眾不同的一頭銀發,會寫字,會打獵,而且最重要的是會講故事。孩子們最喜歡他講故事,尤其是關於外麵世界的故事。


    一個孩子舉手。


    他瞪著一雙大眼,“老師,外麵很大嗎?比我們青州城還大?”


    “當然,這外麵的世界有郡望,有公國,有部落,有王城。而所有的這些,都隻是整個東土人間的一部分。而說到東土人間,也隻是寰瀛大陸的五大組成部分之一。”講台上的老師侃侃而談。


    “白晨老師,什麽是寰瀛大陸?”有人問。


    被稱作白晨老師的白發男子嘴角一翹,站直身子,幹咳兩聲故作正經,說道:“所謂寰瀛大陸,即包括北庭神宮、西方魔域、南洲異界、東土人間和處於這四個方位其中的白骨森林。”


    “哇……”孩子們驚唿。“這些地方都有什麽東西?我們能過去嗎?”


    “很遺憾,不能。”白晨先迴答了第二個問題,“這五個地方,隻有東土人間才是屬於我們凡人的地方,北庭是神族的地方,魔域住著可怕的魔族,南洲遍布著說不清怪異生物,而對於白骨森林,更是一個靈異的世界,裏麵有數不清的異獸、異族,甚至是……妖,總之都是吃人的怪物。你們都聽自己父母說過,絕對不能越過村子最西邊的那條河,因為河的對麵就是白骨森林。”


    聽完白晨的話,孩子們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靠,顯然是被嚇到了。


    這就對了。


    白晨認為自己有必要在這些孩子的心裏種下對白骨森林的恐懼種子,否則過多的好奇心終會讓他們越界,進而失去生命。村子裏以往總會出現這樣的事,膽大的孩子撐著船穿過河到達對麵的白骨森林,然後再也沒迴來。


    這些都是白晨的親身經曆,因為他年少時也很膽大,所幸他是活著迴來了,但裏麵的經曆卻讓他終身難忘。直到今天,村子裏依然會有孩子仗著大膽越界,白晨也因此去找過幾次,但找迴來的都成了白骨。


    “不用過度驚慌,村子的西邊有法陣,隻要你們不去作死,對麵的東西是不會找上門來的。”白晨笑道,孩子們的表現令他相當得意。


    他有點自負,所以對於得到反應很容易就能讓他獲得滿足。這也是他答應當這教書先生的原因。


    “那麽今天,我們就來講講這魔族的故事,怎麽樣?”


    “好!”


    “這個故事要從百萬年前說起,彼時天地初開,魔族由此誕生。和神族一樣,魔族的誕生源頭也是這天地間的靈氣,不同的是,若說神族是由浩然之氣所化,組成魔族的就是煞氣。所以最初的魔族沒有形態,隻是一團擁有了生命的氣團,它們不斷地吞噬與爭鬥,終於演變成轟轟烈烈的戰爭。那個名為帝惡的最強戰士應運而生,他戰勝一切,統一了魔域,並且賦予了魔族新的姿態。傳說帝惡生於戰鬥,樂於戰鬥,行為暴戾兇殘,故而被稱為暴戾君主。暴戾君主是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魔域之主。”


    白晨頓了一下,看了看下麵睜大眼睛的孩子們,果然這樣的故事最能吸引他們。


    他誌得意滿地接著說:“魔域統一,也帶來了無盡的權力與財富,漸漸地,當第一次貪婪的欲念出現在帝惡的腦海中的時候,他的身體開始分離出另一個人。魔族也迎來了第二位魔王,貪欲君主窮。傳說窮非常貪婪,他樂於收集這世間一切的權力、財富,甚至美色,而這欲望使得魔族開始渴望外界的一切,他們瘋狂開疆拓土,屠戮其他族類,然後占據他們的一切。直到他們遇上了神族。蠻橫的魔族遇到了強大的阻擊,雙方的第一次大戰爆發。這是暴戾君主和貪欲君主從未想過的敵人,戰無不勝的他們第一次對戰爭的勝負有了懷疑,於是魔域王座上的第三位魔王,懦弱君主真墟應運而生。”


    這時候白晨拿出一幅畫,畫卷粗糙,大意是以群山作為王座的三位魔王,強大的兩位哥哥分居兩側,掙開雙臂,仰天長嘯。而中間的弟弟則低著頭蜷縮著,顯得格格不入。


    “真墟雖然懦弱,但卻是魔族的枷鎖,也正是這道枷鎖鎖住了魔族的戰爭欲望,第一次大戰議和。可惜曆史總是會劃向不可預測的方向,僅僅一百年後,第二次大戰爆發,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唯一能知道的是,在那一戰中,帝惡與窮兩位君主戰死,真墟出走,神族取得了最終的勝利。當然那一戰對神族也並不好受,十七位祖神也幾乎消亡殆盡,據說隻留下了聖瞳、神火、天德三位。這一次的大戰摧毀了魔族的根基,往後的魔域開始四分五裂,爭鬥不斷,直到今天,再沒能對神族有所威脅。”


    坐在前麵的一個胖小子敏銳地發現故事裏的問題,舉手說道:“老師,真墟出走……是去了哪裏?”


    “他呀。”白晨有些感慨,思緒隨之被牽引。


    “遠古到現在,百萬年過去了,有人說,他死了,死在那場戰爭裏;也有人說,他沒死,被關在了神族的天牢裏,永不見天日;還有人說,他還活著,既沒死在戰爭中,也沒被神族羈押,而是活在這大陸的某個角落裏,等待著他的子孫臣子迎接他的歸來,再登魔域之尊……”


    白晨在洋洋灑灑講故事的時候,家裏卻在此時遭了“小偷”。


    百寶慢悠悠地翻上圍牆,雖然有帶刺的籬笆擋著,但這難不倒他,一個青蛙縱躍,正好越過籬笆,落到庭院裏。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剛一落地便突然腳下一滑,身子失了平衡,一下就摔了個狗吃屎。


    不用多想,定是白晨早有準備,一早就在地上撒了黃豆。


    百寶忍住疼痛,抬起頭,麵前大門自己打開,從裏麵衝出來一個樹樁正正砸在他的臉上,把他砸得飛起,正好落入一張大網罩住。


    一頓機關下來,小偷也該落網了。


    但白晨顯然低估了百寶抗打能力,這猛然的一錘並未將其砸昏。


    在落網之後,百寶右手掌心浮起一道藍光,同時右眼微微閃動,手中自然而然地多出一柄劍。


    劍身通體黝黑,劍脊上還覆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不規則鐵塊,看起來是和劍身融為一體,但因為這些鐵塊的存在,導致劍身看起來像是長滿了鐵疙瘩,僅是劍刃略白,形貌不揚。


    他放開手中之劍,劍體便自己遊動起來,一劃,身下大網粉碎,把他放了下來。


    百寶鬆了口氣,右手食指一扣,飛舞之劍隨即化為一道黑光,轉瞬鑽入右眼。


    百寶是一個魔族,這是村子公開的秘密。不過,村民卻並不害怕他。原因就在於他是一位真墟後裔,而真墟後裔是魔族中最弱的分支。


    他的年紀看上去跟白晨差不多,但白晨知道這家夥可能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聽村子裏最年長的老人說,他還是孩子的時候,百寶就已經在村子邊上的田地裏偷地瓜了。


    百寶住在村子邊的山上,平時除了偷雞摸狗,就喜好偷村裏的地瓜土豆什麽的,經常人人喊打,逮住了就揍一頓,他就會消停幾日。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找那些修道者或大法師來治他,因為自從百寶來到村子後,這裏幾百年來就沒發生過天災以及異獸或異族的入侵,雖然不能肯定跟他有關,但這份巧合還是讓村民們不敢真的趕他走。


    一個能保平安,但膽小怕事的魔族,村民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那些被偷走的地瓜也就罵幾句,再不濟拿棍子揍他一頓,反正他是絕對不會還手的。


    今天百寶也到田裏看了看,都有人守著,現在也是快收成的時候了,大家都怕這小偷來搗亂。


    百寶沒有辦法,隻好跑去了白晨家。


    百寶很少進村民的家,選擇白晨僅僅是因為白晨是他一手帶大的。雖然很難說是否正確,但至少在白晨六歲以前,百寶下了不少功夫。他從很遙遠的地方把白晨帶迴來扶養,直到白晨十五歲的時候自己搬去了村子裏,留下百寶住在山上。


    因為是魔族撫養長大,所以白晨在被村民接納的過程中吃了不少苦頭,但他心底裏對百寶這位恩人並沒有怨恨,百寶這個名字就是他取的。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帶些東西上山看望他。他唯一感到不滿的就是百寶太頹廢了。


    百寶好歹是一個魔族,也曾跟他說過自己不需要像凡人一樣頻繁進食,所以他做那些偷雞摸狗的舉動純粹是嘴饞。百寶的狡辯是以前幫他偷東西給他吃的時候惹上的習慣,現在不嚐一下味道就渾身難受。


    對這個理由,白晨也就是聽聽。


    百寶在白晨家裏找了半天,牆角都翻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什麽,不禁有些失望。


    正當他盤算著打道迴府時,突然傳來一聲狗吠。他眼睛一亮,轉頭看到了院子裏綁著的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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