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不敢去,熬到清晨,種地的都還沒出門,他就偷偷摸摸地往獵狼的地方趕,好歹是把這狼屍給拖了迴來。


    “娘,這狼皮得趕緊處理,不然就臭得沒法要了。”


    劉大柱說著,擼起袖子,手中握著從廚房裏翻出的生鏽菜刀,臉上掛著一副“接下來就等著發財吧”的痞笑。


    孫豔梅卻捏著鼻子,眼睛瞪得老大,隔著三米遠一邊嚷嚷一邊往後躲:“大柱,我跟你說,你可別真的在院子裏鼓搗啊!這味兒,隔壁老王家的狗都要來翻牆了!”


    “大柱,真少不得這事兒。”


    張桂芳也一邊抬手扇著鼻尖,一邊用腳把孫豔梅推到劉大柱身邊,“死女子,你給大柱搭把手!咱家想翻身,可就靠這口狼皮了!”


    “娘!我不行,真不行!”


    孫豔梅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劉大柱卻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揮著刀就罵:“廢啥話!怪不得你家裏從小窮到大呢,見點血就渾身哆嗦,早知道娶你個敗家玩意兒,還不如去山裏扛頭野豬過日子!”


    正當院兒裏三個人吵吵得不可開交時,門外忽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像是帶著一股催命似的急促勁兒。


    “誰啊!”


    劉大柱下意識吼了一嗓子,抬頭看向大門。


    敲門聲頓了下,門外飄來一個尖嗓子的聲音:“是我,二狗,快開門!大柱你狗日的,今天咋個沒來幹活兒?!地裏等著播種呢!”


    “狗……狗子來了!”


    孫豔梅一聽這聲,不由得一抖,差點沒撞翻旁邊的水缸,“完了,這條死狼咋辦啊!”


    “說不定,是不是被李成看見了,然後讓二狗來的?”


    “慌啥!”張桂芳眼皮一掀,,“大柱,趕緊!把麻袋拖到雞籠子後頭去藏著!”


    劉大柱罵罵咧咧地低聲嘟囔著:“真他娘晦氣,不就是個二狗嘛,還要弄得跟掖著什麽國寶似的。”


    雖然嘴上不服,身子卻很誠實地拽起那腥臭刺鼻的死狼,跌跌撞撞地往院子角落裏拖。


    “快點!快點!”


    張桂芳一邊催促,一邊揪著鼻翼中的酸氣往後院跑,似乎腳底下慢了半分都能丟了一家三口的命。


    “喂,你那邊開不開門啊!”


    李二狗還在外頭敲個不停,聲音越發地不耐煩,“半個時辰都敲不出來個人影,你們家是住了鬼還是咋的!”


    “開、開!”


    張桂芳衝孫豔梅瞪了一眼,“豔梅,快去開門,別讓他敲成崩房子了!”


    “開門開門,我這就去!”


    孫豔梅像被貓逮住的小雞,慌慌張張地跑過去打開門。


    門一開,果然是李二狗。


    可當他剛跨進門檻,鼻子就猛地一皺,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咋迴事啊,你們家雞糞長眼長嘴了,會往鼻子裏鑽?這麽股子臭氣,跟豬圈炸了有啥兩樣!”


    “哪裏哪裏,二狗你眼花了吧!”


    孫豔梅尷尬地幹笑兩聲,捂著鼻子擋住下風口,往門框上一靠,“咱家就這麽多年舊院子,你能聞出來個什麽花兒味不成?”


    “可我說實話,這味兒……”


    二狗用袖子擋住半邊臉,眉頭皺成了川字,“咋有點像那山裏的腥味呢?不對,是哪兒聞過……這……”


    “啥山裏的腥味?”


    張桂芳腦子轉得比兔子還快,趕緊把話接過去,“哎呀,二狗,這不昨兒天熱,我蒸了點肉,擱院子裏涼涼來著,可能味兒還沒散幹淨。”


    “你別管這些臭屁事,咋啦,來找我家大柱幹啥?”


    “你們還真是有一手變戲法的本事!蒸個肉還能蒸出墳地腥味兒?”


    李二狗還沒咬上張桂芳的後話,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眉毛一挑,“對了,劉大柱呢!”


    “大隊長說了啊,大家都要一起去挖礦的,他咋天天不幹活!”


    “嗨,啥幹活不幹活的!”


    劉大柱一拍褲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從院子一頭鑽出來,“地上的石頭它又不會跑,明兒我不就補上了。”


    “補你個錘子!”


    李二狗火了,直接用手指戳了戳劉大柱的胸口,“封山還能偷懶?村裏死一百個莊稼漢也輪不到你偷這懶!”


    “得得得!”


    劉大柱表麵挨罵,心裏卻早罵娘了,想著如何盡快打發這狗皮膏藥,於是他換上一幅“我是冤大頭”的表情,歎氣道:“挖礦的事我是自家心裏有數,今兒實在家裏有點家務要理,耽誤了……二狗你放心,明兒個準給你幹個滿堂紅!行不?”


    李二狗瞥了他一眼,鼻子又忍不住抽了抽,皺皺眉頭咕噥著:“這味兒,怪!”


    眼看張桂芳趕緊送上幾句好話,又塞進了半瓢水打點個順氣,他才懶洋洋地摔了句:“別忘明天來幹活!”


    便走了。


    門剛關上,劉大柱腦門上冒著虛汗,重重吐了口氣,卻又挺起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都是紙老虎,差點讓他真嚇著!”


    話剛出口腰又一彎,拖著麻袋迴到院中央,拎起刀的架勢不比劊子手差:“趕緊的,扒完這皮拿去換錢,咱家日子就翻過山了!”


    張桂芳晃晃悠悠坐在小板凳上,眯著眼睛吐氣如蘭地歎了一句:“成吧,全靠你這次有出息,別再搞個砸鍋賣鐵。”


    孫豔梅則幹脆站到離狼屍三丈遠的地方,用袖子半蓋臉直白罵道:“劉大柱,這皮要是換不迴個正經錢,你就在堂屋跪狼皮了!”


    ……


    李成迴想起今兒個出門組人的時候,心裏到現在還堵得慌。


    二狗那張大嘴巴,實在忍不了了,在後頭小聲嘀咕:“成哥,你說,你偏啥非挑劉呆子跟王瘸子這倆長歪了的瓜上山?”


    “一個腿不利索一個腦子不利索,這不明擺著給咱添堵嗎!”


    李成腳步一停,斜了他一眼:“咋的?林大伯病了,村裏我都繞了三圈,能來的不就剩這倆?瘸子腿短,你心裏有意見?”


    二狗這脖子一縮,忙往後一退:“哎哎,成哥,別別,我就是問問!”


    就聽得不遠處蹦出來一陣“嘚嘚嘚”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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