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催啥呢?”李成捏了捏腮幫子,“是你要去撐場麵,還是我?”


    二狗搓搓手,訕訕一笑:“當然是成哥撐場麵……”


    牛背村不遠,半小時不到,二人已經到了村頭。


    遠遠地就見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聚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叼著草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村口那群人跟癩皮狗似的,李成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白老三,那滿臉橫肉的模樣,活像屠戶案板上的豬頭。


    “成哥,就這幾個貨色?”


    二狗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看我上去撂倒兩個!”


    李成一把拽住他,沒好氣地說:“你小子猴急個什麽勁兒!先瞧瞧再說!”


    走近了,白老三那夥人也看見了他們。


    白老三上下打量李成一番,啐了口濃痰,陰陽怪氣道:“呦嗬,這不是李成嗎?怎麽著,自己送上門來挨收拾了?”


    旁邊一個瘦猴似的男人尖聲尖氣地附和:“三哥,我看這小子是來求饒的!前兩天搶了咱們的飯碗,現在知道怕了吧?”


    李成心裏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白老三,我來跟你談談生意。”


    “談生意?”白老三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仰頭一陣狂笑,“你小子也配跟我談生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瘦猴跟著叫囂,“搶了三哥的生意,還有臉來談!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成心裏暗罵,臉上卻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白老三,這話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和氣生財嘛!我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國營飯店那點限額的事……”


    “限額?”白老三眼珠子一瞪,猛地站了起來,指著李成的鼻子罵道:“你還敢提限額?你小子是不是皮癢欠揍?那限額本來就是老子的!要不是你小子使陰招,老子現在還在跟國營飯店合作!”


    他一把揪住李成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今天你要是不把限額還迴來,老子就讓你躺著出去!”


    二狗見狀,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卻被李成攔住。


    李成一把拍開白老三的手,撣了撣衣領,冷笑道:“白老三,別以為老子怕你。那限額,老子憑本事拿的,憑什麽還給你?”


    白老三沒想到李成居然敢反抗,一時愣住了。


    李成接著說道:“我來,是給你個麵子,讓你知道,這生意,不是你一家獨大。你要是識相,以後就井水不犯河水。”


    “你要是不識抬舉,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要不是我們村的林伯說了幾句話,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著……”


    “你……”


    白老三氣得臉紅脖子粗,正要發作,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老三,怎麽迴事?”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一個拄著拐杖,須發皆白的老頭緩緩走了出來。


    他雖然身形佝僂,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白老三一看到這老頭,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收斂了不少,點頭哈腰地迎了上去:“周大叔,您怎麽來了?”


    這周大叔在牛背村輩分極高,年輕時也是個狠角色。


    白老三這夥人在他麵前都得乖乖聽話。


    周大叔的拐杖在地上點了點,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李成:“小夥子,聽你這口氣還真不怕白老三啊,來,說說,你剛才提到那個‘林伯’,是什麽意思?”


    李成想了,這大概就是林伯口中的老兄弟。


    於是態度也好了不少:“周叔,是吧?您先別急。今天來這兒,我是真沒想找事。我隻想問一句——您和白老三認不認識一個叫‘林伯’的人?”


    這話一出口,如同往平靜的水麵上投下了一塊巨石。


    原本囂張得像公雞打鳴一樣的白老三和那瘦猴,竟突然齊刷刷沉默了。


    “林伯?”周大叔的眉頭緊緊皺起,像是在迴憶一段遙遠的過往。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突然問道:“你這小子,怎麽知道‘林伯’的名號?說實話,他可是很少跟外人打交道的。”


    聽到這裏,李成心裏稍稍有底了。


    看來這林伯果然來頭不小,他暗自捏了捏褲袋裏那封信。


    “周叔,林伯托我帶了樣東西來。”李成語氣不疾不徐,一手從褲袋中摸出信封。


    周大叔看到信封的一角,整個人的氣質驟然一變。


    他一把拄住拐杖,聲音忽然嘶啞了幾分:“拿來我看看!”


    李成卻不動,反而微微一笑:“周叔,這林伯的東西,可不是隨便就能給的。”


    “不是我信不過您,隻是——您得再告訴我點兒關於他的事,否則,豈不是亂傳東西?”


    周大叔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麵上的神色複雜莫名。


    “你小子倒有兩下子。”


    周大叔一拐杖敲在地上,又沉聲說道,“林伯……年輕時,我們這些人誰不服他,就算心裏罵也得憋著!沒他帶著,我們這些在山裏‘跑單幫’的,早就不知道在哪兒喂狼了。”


    李成聽到這個“跑單幫”,心裏頓時一亮。


    看來,林伯年輕時,這些人多半都是走私、包山之類的行當出身。


    那周大叔繼續說道:“後來林伯不幹了,說要去守什麽山,搞得山上那些人都笑話他,覺得他‘吃齋念佛’了一樣。可誰知道,林伯他守的是條規矩!這一帶人頭攢動,這規矩沒他,還不早亂成一鍋粥!”


    聽到這裏,李成終於點點頭,緩緩走上前,將信封遞給周大叔:“周叔,您仔細看看這信上寫的是什麽。”


    周大叔顫巍巍地伸出手,將信封接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一層折疊的信紙露了出來。


    “是他的字……這分明是他的字!這小二十年過去了,沒想到他還有心提到咱們這些老夥計。”


    白老三此時徹底不敢喘氣了。


    平日裏耀武揚威的他,低著頭囁嚅著:“叔……這、這到底……”


    周大叔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繼續將信一字一句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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