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缺才一坐定,毛頭小子立即送上了一杯釅茶,杯是土瓷的,看起來茶水更釅。


    “客官用點什麽?”


    “有什麽可口的菜?”


    “黃燜山雞,醬漬鹿脯,風臘山兔,煙熏麂腿……”


    “全是野味?”


    “對,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毛頭小子口齒伶俐。


    “好,你剛才念出的各來一份,外加一斤白幹。”


    “請稍候,馬上就來。”毛頭小子轉到灶邊。


    寧無缺明白這家小店客人稀少的原因了,賣的全是高價位的山珍葷菜,一般過路人隻求填飽肚子,不作興花大錢。


    說快也快,隻一會兒酒菜齊上。


    寧無缺悠閑地吃喝起來。


    鄰桌陸續離去,不再有新的客人上門,剩下他一人。


    毛頭小子忙著清理殘桌,掌鍋的老頭坐下來吸旱煙。


    寧無缺放開心懷,盡情地享用在城市裏不一定能吃得到的山珍,雖是村野小店,但烹調的手藝還真不賴。


    有人下馬,進店。


    寧無缺隻顧吃喝,連頭都不抬。


    “寧二爺,幸會啊!”


    聲音頗不陌生,寧無缺抬頭,大感意外。進店的赫然是在土城見過幾次麵的賈俊英。賈俊英應新土城主“美髯客”吳無畏之請當了他的副手,怎麽會在此處出現?


    “啊,賈老弟,真是幸會,坐下一起喝兩杯。”


    “那小弟就不客氣了!”說著,在對麵坐下。


    毛頭小子送上杯筷。


    “再添一斤酒,好吃的再尋幾樣來!”寧無缺吩咐,然後正視賈俊英,美男子,令女人一見動心的小白臉。


    毛頭小子轉身去料理。


    “寧二爺,能跟你共桌,小弟至感榮幸。”自己斟上酒。


    “喝酒,客套話免了。”


    “是,我敬寧二爺。”


    兩人照杯。


    “隨便吃喝罷。”寧無缺向來不喜歡俗套。


    “好,小弟隻是略為表示對寧二爺的尊敬,其實根本上就不作興這些俗套虛禮。”賈俊英立即表明態度。


    寧無缺心意突然一動,賈俊英跟丁家關係密切,既然湊巧遇上,何不趁此機會打探一下丁財神的情況。


    “賈老弟何往?”


    “迴土城。”


    “那正好,我也正要到土城。”


    “哦!去看丁大小姐?”賈俊英笑著說。


    “這……當然也是,不過主要目的是想麵見丁財神,查證一件重要的事。”略頓又道:“聽丁大小姐說,她父親在土城易主之後已退出江湖,迴北方老家,老弟對丁家很熟稔,等同一家人,丁財神真的迴了北方老家麽?”


    “確有此事。”


    “不再南下?”


    “可能是如此。”


    “如果他有江湖恩怨未了呢?”


    “江湖恩怨?”賈俊英的眼睜得老大。


    “對,有人放話要找他當麵了斷。”


    “什麽樣的人?”賈俊英急促地問。


    “蒙麵客,丁財神自己知道。”


    “啊!這……”賈俊英皺了下眉頭。“寧二爺怎麽會知道此事?”亮麗的目光直照在寧無缺臉上。


    “有人放話,當然就會有人傳話,我是聽來的。”


    “哦!”賈俊英沉吟了一下。“寧二爺剛才說要麵見丁前輩查證一件重要的事,是與這件事有關麽?”


    “是兩檔事,請老弟傳話給丁大小姐,務必要請她父親出麵澄清,否則的話,這檔事永遠不算了,也無從逃避,要想退出江湖平安過日子恐怕也很難。”寧無缺正色說,表示十分認真,言詞之間有施壓的意味。


    “寧二爺能見告要查證的是什麽事麽?”


    “不便相告。”寧無缺斷然拒絕。


    “好,小弟負責把話傳到。”深深望了寧無缺一眼,笑笑又道:“寧二爺,你為什麽不直接向丁大小姐說?”


    “跟你說也是一樣。”


    “嗯,是一樣。不過,到了土城寧二爺當然是要跟丁大小姐見麵的,而小弟的傳話的對象也是她,不是多此一舉麽?”


    “不,你馬快,會先到。”


    “我們不同行?”


    “兩人共乘一騎?”


    “有何不可?”賈俊英眼裏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異色。


    “哈哈,那會變成江湖上的笑談,算了吧,我們喝酒,喝完上路。”寧無缺舉起杯子,杯子舉得很高。


    賈俊英想笑……


    “當!”地一聲,杯子碎裂。


    寧無缺彈身躍起。


    賈俊英悶哼一聲。


    “啊!”驚叫聲中,毛頭小子被寧無缺一腳踢飛,穿越店門直落到路心,像一堆爛泥,癱在地上不動了。


    略不稍停,寧無缺已射向掌鍋的老頭,藤條揮出,老頭伏身,想藉案桌遮擋,但鞭勢如電,而且藤鞭是軟的,寧無缺的身形又是在騰起的角度,“哇!”地一聲慘叫,老頭翻倒,寧無缺雙腳落地。


    老頭的一條右臂已被藤鞭齊肩卸下。


    一撮人從裏間擁出,店門外也來了七八條剽悍漢子。店麵本來就不大,這裏外十幾個人,頓時把小店圍得水泄不通。寧無缺目光一繞,不由殺機大熾,賈俊英已被兩條大流左右架住,賈俊英頭垂在胸前,顯然人已昏迷。


    本想舒適地用個午餐,卻不料進了賊店。


    看樣子對方早有部署。


    掌鍋的老頭猝發暗器,射向自己麵門的被酒杯擋了,而射向賈俊英背心的卻無法格阻。對方的目標是自己還是賈俊英?這些大漢個個如狼似虎,悍氣外溢,到底是什麽來路?寧無缺默察片刻。


    “你們這是做什麽?”


    沒人答腔。


    “誰是頭?”


    依然沒人開口,全部虎視著寧無缺。


    “把人放開!”寧無缺已有些按捺不住。


    灶邊斷臂的老頭已被人架扶進去。


    寧無缺緊捏了一下手中藤鞭,準備出手。


    一名大漢橫跨一步,把劍架在賈俊英的後頸上。


    就在此際,一老頭和一中年人同時現身。


    寧無缺一看,頓時叫白過來,原來這幫人是“百裏侯”杜仲的手下,現身的老者是總管“鐵心冷血”夏十寒,中年文土裝束的是“無情秀士”上官文鼎,想不到杜芸香被奸殺的公案仍然不算了結。


    “寧二爺,久違了!”夏十寒目光如冰刃。


    “要找跟寧二爺合適的見麵機會可真是不容易!”上官文鼎加上一句,冷陰陰的笑意令人看了極不舒服。


    “你們打算做什麽?”寧無缺不在乎地問。


    “寧二爺!”夏十寒如刃目光閃了閃。“時日已經很久了,那樁案子懸而未決,死者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活著的也難以安心。”


    “那要怎麽樣?”


    “當然是采取一個能令死者瞑目活者安的方式。”


    “什麽方式?”寧無缺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照江湖規矩。”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正是這句話。”


    “本人曾經向你們主子‘百裏侯’鄭重聲明過並非兇手,乃是暗中有人設局嫁禍,一定會逮到直兇交代。”


    “強辯之詞,侯爺不采信。”


    “很好,本人就看看你們的能耐,現在先放人。”


    “辦不到!”上官文鼎接口迴答。


    寧無缺目光偏向賈俊英,利劍架頸,人似在昏迷中,他想到如果所中的暗器有毒,這一折騰賈俊英兇多吉少,看來今天非破例殺人不可了。心念之中,他立即審度形勢,要如何行動才不致傷及賈俊英。


    驀地,他發現麵前那些壯漢每人手中突然多了個扁長的小黑盒子,不用說,這類似機簧控製的暗器,定是細小而量多的利物,背後看不到的當然也同樣持有此物。


    “寧二爺,看來今天你是非認命……”夏十寒的話隻說了一半。


    寧無缺的身影突然消失,不是消失,隻是太快,快過這批暗器手按動機括的那一瞬,快得不可思議。


    慘哼與驚唿齊作。


    猝發的混亂場麵中,沒人看清寧無缺的行動,“嘩啦!”一聲,屋瓦紛飛下瀉,屋頂開了天窗。


    寧無缺與賈俊英同時失蹤。


    地上躺倒了六個。


    “追!”


    夏十寒與上官文鼎當先躍出店門,其餘的也擁出。


    街路上是一些看熱鬧的行旅,再沒別的。


    “哈!”夏十寒四下望了一眼。“小子,你插翅難逃!”


    荒煙蔓草中。


    一間沒有香火的破廟。


    殿前的階沿上,賈俊英平躺著,人在昏迷中。寧無缺站在階下,一高一低,uu看書.uknsu 正便於療傷。寧無缺仍在喘息,抱著這麽個大人,一口氣疾奔了四五裏,體力之損耗是不言而喻的,他不能不爭取救治的時間。他知道自己離開時必落入店外守伺者的眼目,由於帶人奔行,速度上受了限製,雖然改變了幾次方向,遲早會被發現,但他爭取的是短短的時間,救人的時間。


    他把賈俊英的身軀側轉,背部向外,外衣已見血斑。解開衣帶,褪下一隻袖子,露出半個背部,認定了受傷的部位,用手撕開內衫,一看,不由怔了一怔,內衫裏圍著胸背的一圈竟然緊緊地用絹布纏裹著。


    這是怎麽迴事?


    男人有的喜歡纏腰,可以增強腰力,沒見過纏胸的。


    再看露出的肌膚部分,細膩光滑如羊脂白玉,不禁為之怦然,這等細膩的肌膚不該出現在男人身上。


    一個意念使他莫名地臉上發燒。


    莫不成他是女扮男裝?


    意念又一轉,賈俊英——假俊英,這不是點明了麽?怪不得丁財神任令他的美妾與這小白臉在私宅裏廝混戲謔,原來他竟是個雌兒。他感到一陣暈眩,既然傷者是女的,勢不能解去束胸絹布,這該怎麽辦?


    束胸絹布上滲出的血漬是紫黑色的,這證明暗器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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