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缺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心下大感彷徨,暗忖道:聽他口氣那位藍衣少年的確是三聖島上之人,這是不容置疑了,但他與我無仇無怨,怎會無故使我千裏趕來,反惹殺身之禍?不!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繼而又想道:我此來名雖為了贖取祖傳故物,實則欲試圖探詢天外三聖對中原武林所臨危機的態度,他的話縱非虛詞恫嚇,難道我竟甘心半途而廢?


    想到這裏,心裏遂決,昂然笑道:“大叔關顧之情,在下心感,但那翡翠,乃在下亡母遺贈之物,無論如何,必須贖取,所以……”


    虯髯大漢頗顯不悅,冷冷接口道:“所以,你仍然要前往本島?”


    寧無缺毅然道:“正是。”


    虯髯大漢斜睨他一眼,又道:“你寧可為了區區一塊翡翠,甘送寶貴性命?”


    寧無缺怔了一怔,笑道:“生死有命,在下不敢強求……”


    虯髯大漢哼了一聲,道:“好!那你就不要怨人了。”


    說著,朝寨上揚揚手,寨後立即“蓬”地暴響,登時一枚紅色號箭,衝天而起,直向島上射去。


    虯髯大漢雙拳當胸,沉著臉道:“請公子登浮寨換船!”


    寧無缺連道:“不敢當!有勞大叔!”隨著他跨上了浮寨。


    那虯髯大漢自從勸告寧無缺,未獲信任,一直就沉著臉不再開口,登上浮寨,寧無缺客氣的拜問姓名,他也不理,寨上巡邏者解去纜繩,許五的船隻即退走。


    寧無缺環顧浮寨,暗中估計,寨上約有二十多名守望之人,個個沉默寡言,竟無人再與他搭訕,寨後並係著一列四艘快艇,艇上各有四名水手,持槳而待,好像隨時隨地,都在準備駛離浮寨。


    他被安置在木屋前一張椅上,既無人跟他說話,隻好自己想著心事,看這情形,三聖島的確透著十分古怪,他們好像對任何行客,都采取敵視的態度,這一趟東海之行,也許會吉少兇多了。


    不過,他自信井無開罪三聖島之處,依禮拜謁,諒來總不至真像那虯髯大漢所說,莫名其妙招來殺身之禍吧!


    迴頭望望,許五那隻船,業已去得隻剩下一點小黑點,他把心一橫,暗道:反正退路已斷,管它龍潭虎穴,我寧無缺也要闖它一闖……


    正想著,忽見島上也飛射出一溜紅色信號,那紅色光連發出三次,最後,一股黑煙緊隨升起冉冉漫向空際。


    虯髯大漢見了,麵上忽現詭笑,轉身進寨,取來一根牛筋粗繩,向寧無缺點點頭道:“韋公於,委屈你一下了。”


    寧無缺望著他手上長繩,訝然問;“大叔是何意思?”


    一句話沒完,旁邊飛也似竄上來兩名持刀大漢,一人一隻手膀,登時將他架了起未,虯髯大漢擲下長繩,喝道;“綁了!”寨上人七手八腳,當時將寧無缺綁了個四馬躦蹄。


    寧無缺大叫道:“在下按禮拜謁,大叔怎的這般對待?”


    虯髯大漢笑道:“島主有命,綁押前往,隻好委屈你一下。”


    臉一沉,揮手道:“押上船去。”


    兩名大漢不由寧無缺分說,一左一右抬了起來,重重向一艘快艇上一摜,可憐的寧無缺無法運氣護身,直被摜得兩眼金星亂閃,險些昏了過去。


    艇上水手一齊操槳駛動,快艇宛如箭矢,如飛向島上劃去。


    寧無缺躺在舟中,就像一堆肉球,滿肚子怒火,欲泄無處,想罵也找不到對象,翻著兩眼,隻有苦笑的份。


    這時候,天色業已大亮,一輪紅日,從東方緩緩升起,海上風平浪靜,碧波粼粼,刺眼的陽光,照得他兩眼發花,陡然間,他又記起神手頭陀臨別告誡他的話……三聖島三個老怪物,向不與中原往來,此去能行則行,不能成功,千萬不可勉強……


    他不禁在心底歎息道:這……這怎能怪我勉強?他們無緣無故,不由分說,便下令上綁,誰又料得到竟是這種遭遇呢?


    舟行快捷,不過頓飯光景,四隻槳漸漸慢下來,耳旁人聲熙攘,已抵岸邊。


    一個二十六歲左右的藍衫少年,領著六名刀手,大步登上快艇。


    寧無缺偷眼望去,隻見那藍衫少年生得劍眉朗目,頭柬武士巾,腰懸長劍,風姿英發,宛如玉樹臨風,隻是神情之中,略帶陰沉狡猾,一雙目光,浮而不實,顯得十分精明幹練。


    少年身份似乎頗高,一現身,人聲立即沉寂了下來,艇上水手一齊立起身來,向他躬身為禮,異口同聲道:“參見霍少當家!”


    少年傲慢地微一頷首,目光斜垂,打量了寧無缺一眼,冷漠地問:“要見島主的,就是這個窮酸麽?”


    水手們答道:“正是,浮寨寧管事,已經奉命將人上綁,由小的們飛送本島。”


    姓霍的少年頷首‘唔’了一聲,探下身子,一把將寧無缺提了起來,五指搭扣在他腕脈上,略一沉吟,便驕傲地笑道:“寧勇越來越膽小了,隻是一個毫無武功的酸丁,何必小題大作,鬆了綁,諒他插翅也逃不出去。”


    一名刀手抽刀上前,替寧無缺挑斷牛筋,鬆開粗繩,扶他站起來,喝道:“快謝少當家恩典!”


    寧無缺一麵扶著手,一麵施禮道:“謝謝少當家……”


    娃霍少年斜睨著笑道:“你姓什麽?哪裏人氏?欲見島主何事?”


    寧無缺道:“在下寧無缺,世居湖北,隻因曾在鄂境老君山附近,缺少盤費欲以祖傳翡翠為質,蒙貴島一位朋友,押借二百兩銀子,約期三月贖取,在下特地備銀晉謁,親贖故物!……”


    那姓霍的少年未待他說完,笑容忽然消失,插口問道:“你見到的那人,可是一位姑娘?”


    寧無缺一愕,忙道:“不!是一位年輕少年書生!”


    處霍的少年目光連轉,‘噢’了一聲,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叫何姓名?果是三聖島的人?”


    寧無缺道:“雖未直言姓名,但他曾念過一首詩,詩中有一句‘遺民早迭名和姓,三聖一家盡衣藍’,並且曾囑在下,隻消到東海之濱,隨意登上一艘船,告訴駛向‘藍衣三島’,就可見到……”


    姓霍少年聽了這話,忽然又露出喜色,接口道:“他果真對你說過,三月之內,願在三聖島候你贖取故物?”


    寧無缺點點頭道:“當時他確是這麽說的。”


    姓霍的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你且跟我去見我爹爹!”


    寧無缺被他拉住,隻覺姓霍的少年五指有如鐵箍,雖然應扣在他手腕上,但舉步之間,一股內力,竟循著指尖宜透過來,迫使自己不能不跟著他快步疾走,絲毫慢不下來。


    他不覺駭然,暗想這少年年紀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一身修為,不在自已之下,難道他也曾有過奇遇,由武林高手渡過內力?


    他忍不住偷偷向那姓霍的少年望去,隻見他麵含微笑,似乎十分興奮,拉著他直向內島飛步而行,穿過一條大街,街上男女,盡著藍衣,服裝式樣,卻跟中原頗不相同。


    那些男女百姓,都用詫異的目光,遠遠往視著他,神情之中,又是好奇,又是關切,又像有些畏懼這位霍少當家似的。


    寧無缺一肚子疑團,無法偵破,譬如說:霍姓少年是不是三聖的子孫?為什麽他一聽自己來赴那位藍衣少年三月之約,便突然變得欣喜和高興呢?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敢問霍少當家,令尊是三聖中哪一位?”


    姓霍的少年笑道:“你弄錯了,我爹爹乃三聖嫡傳首徒,現掌三島事務,替三位島主分憂,我叫霍元笳,襄助爹爹總管島務!”


    寧無缺懷著忐忑的心情,又問:“那麽,少當家可知道那位慨借在下銀兩的朋友,他是島上什麽人?”


    霍元笳陡地停步,臉上笑容忽又沉斂,不悅地道:“你問他姓名作什麽?”


    寧無缺詫道:“在下受他援手之恩,理應知道他的姓名稱唿啊?”


    霍元笳哼了一聲,道:“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如想留得性命迴去,最好別再追間他的姓名來曆,你要翡翠,三聖島上車載鬥量,隨你拉幾件並非難事,其他的。你就不用多問了。”


    寧無缺愕然驚忖:這人喜怒無常,其中必有蹊蹺。於是正色道:“在下那塊翡翠,雖不珍貴,乃是家母遺物,怎能以它物抵換?”


    霍元笳想了一下,忽又詭橘笑道:“這件事,且等一會再說,現在先見見我爹爹,也許他老人家有話要問你。”拉住寧無缺的手,疾步奔向一座青石圍牆的莊院。


    踏進前院廊下,霍元笳才鬆了手,迴頭吩咐道:“好好看待韋公子。”自己便急急進人上房。


    寧無缺吐了一口氣,展目四望,心裏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這棟高大房屋,全是用色碧青石砌成,院落之中,有一根短短的樹樁……這情景,竟跟他在船上所做惡夢的夢中景象,十分相似。


    想起夢中經曆,餘悸猶存,使他不期然泛起陣不樣的預感!


    正在驚愕詫訝,霍元笳又匆匆奔了出來,招手道“韋兄,快請過來,爹爹正等著你呢!”


    寧無缺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隻得硬著頭皮,跟他跨進上房。


    房中肅立著四五個丫環使女,兩列桌椅,收拾得一塵不染,正麵一張金碧輝煌錦榻上,斜斜靠著一個五十左右的藍袍老人。


    這間上房,排場相當考究,那老人左手把玩著一隻鳥籠,右手撚須作態,一名丫環捧著煙袋,一名丫環跪在榻前,掐著一雙紛拳,輕輕地替他捶著腿。


    上房之中,寂然肅靜,除了那鳥籠中一雙翠鳥吱吱喳喳輕鳴,簡直落針可聞,連大氣也役人敢喘一聲。


    寧無缺自幼過慣樸實無華的日子,居然踏進這麽富麗的房間,當真是眼花撩亂,連忙規規矩矩垂手而待。


    一名丫環奉上香茗,輕聲道:“公子請坐!”


    寧無缺喏喏連聲,不敢就坐,但自他進人上房,榻上那藍袍老人,卻連頭也沒有迴過,兀自張口就著丫環手上,唿唿地吸著煙。


    霍元笳快步上前,湊在藍施老人耳旁,輕輕說了幾句話,藍袍老人微微頷首,順手將鳥籠遞給捶腿的丫環,慢聲道:“你們都退下去!”


    丫環們悄然退去之後,那藍袍老人才緩緩迴過頭來,兩道銳如利刃的目光,一齊投注在寧無缺臉上。


    寧無缺頓覺從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但他腰間一挺,並無絲毫畏縮之態。


    霍元笳道:“這位就是家父!”


    寧無缺肅然拱手,道:“拜見霍當家!”


    藍施老人從鼻孔裏‘唔”了一聲,目光仍然瞬也不瞬相視著寧無缺的麵龐,冷冷道:“罷了!坐下再說吧!”


    寧無缺大感不悅,心想:你不過是三聖座下一名總管當家,怎的竟如此跋扈?一氣之下,重重坐在一張靠椅上。


    藍施老人又從鼻孔裏冷冷嗤了一聲,傲然問道:“你是誰人門下?”


    寧無缺不解他何以突然問起這句話,忙答道:“在下是獨幽寺門人!”


    藍施老人瞪了霍元笳一眼,道“我說你看走了眼吧?要是一個毫不會武的俗子凡夫,他怎會約以三月之期,他又怎敢踏上三聖島的土地!”


    霍元笳尷尬地道:“孩兒曾試過他,連一點內力也沒有。”


    寧無缺忙接口道;“在下雖曾隨師習藝,uu看書.uukshu 奈資質粗俗,未得長進,近日已自破真氣,所以,已經算不得武林中人了。”


    藍袍老人訝道:“南嶽一奇百練羽土,也算得在中土小小有些名氣,你為什麽會自破真氣呢?”


    寧無缺聽了“也算小小有些名氣”這幾個宇,心裏越加不悅,若在平時,隻怕當時便要拂袖而去,但想想此來任務重大,才勉強忍住一口悶氣,冷冷頂了一句,道:“這是在下私事,與師門聲譽無關。”


    藍袍老人頗感意外,微微一怔,也沒有再問,話題一轉,道;“你說曾在鄂境見過一位藍衣少年,是他約你前來本島?”


    寧無缺道;“正是。”


    藍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少年從何而來?欲往何處?同行有沒有其他的人?”


    寧無缺道:“他與在下僅在酒店中匆匆一麵,便徑自離去,欲往何處,在下並不知道,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人跟他同行。”


    藍抱老人又跟霍元笳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再問道:“那是多久的事?”


    寧無缺道:“大約一個半月以前。”


    藍袍老人語聲一住,沉吟許久,竟沒有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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