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時候,周遲去了一趟觀雲崖。


    重雲宗主在這裏看雲,沒有吃火鍋。


    這是這位重雲宗主第二次在這裏見周遲,一整座重雲山,就隻有周遲有著這個待遇。


    隻是周遲其實不太願意跟這位重雲宗主單獨相處,一座重雲山,像是禦雪也好,朝雲峰的白池也好,都沒有帶給他什麽太大的壓力,隻有這位重雲宗主和西顥,才讓他有些說不清的壓力,尤其是這位重雲宗主,看著溫和,但如果深究,便能發現他是一個很讓人看不透的人。


    不過這倒也十分合理,能坐上這個位子的人,哪裏有半個簡單的人?


    “在想什麽?”


    重雲宗主的目光從那些流雲之間收了迴來,看向周遲,笑容溫和。


    周遲說道:“在想宗主在想什麽。”


    重雲宗主笑了笑,“我的心思也不難猜,既然此刻叫你來,不過是想要跟你說一說東洲大比的事情,想來禦雪師妹也不願意叨叨這些東西,那想了想,也隻能我來跟你說了。”


    周遲沉默,的確如同重雲宗主所說那般,禦雪知道他要去東洲大比之後,就隻是囑咐了一句要護著自己,不要出事,對東洲大比的內容之類的,一概沒有提。


    不過周遲對這個其實也不太感興趣。


    他這些日子,隻是在忙著填滿自己的第六座劍氣竅穴和做一些別的事情。


    “你或許不知道,東洲大比,是會死人的。那不是跟山中的弟子切磋那般,隻分高下,不決生死。”


    重雲宗主感慨道:“那是真正的生死磨礪,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死在大比上。”


    周遲好像並不是很驚訝,隻是說道:“有些耳聞。”


    每年的東洲大比所在都不同,按照往年的慣例來看,會選一處才發現的仙府遺址,讓弟子們前去探尋。


    會有大修士提前進去探查仙府內部,確認沒有太大的危險之後,還會將一些境界最高在天門的妖魔之流關押進去,各家宗門以誅殺的妖魔境界和數量來排名,至於如何確定魁首,便以單人斬殺的妖魔境界來換算,其間自有一套規則,殺一頭天門境妖魔,往往是要比十頭玉府妖魔更有用。


    既然是和妖魔較量,那麽修士能殺妖魔,妖魔自然也能殺修士,過去的東洲大比,都是有各家弟子死在那些仙府遺址裏的。


    不過除去兇險之外,那些仙府裏也有著無數機緣,有人甚至曾經在東洲大比裏尋到過一件品階極高的法器。


    除此之外,丹藥也好,法袍也好,或是一些秘術也好,都被人尋到過。


    這些東西,尋到便是自己的,迴了宗門,也幾乎不會被各自山門收迴,所以有不少年輕弟子,是實打實想要參加東洲大比的。


    “其實除去防範那些妖魔之外,還要防範的,便是別宗弟子。”


    重雲宗主看著周遲,平靜道:“殺了妖魔能獲勝,那殺了要殺妖魔的修士,其實也能。”


    東洲大比的結果決定著一些各大宗門在某些修行資源上的分配,能排到前麵的宗門,就能擁有未來十年更多的一些東西,這對一座宗門來說,極其重要。


    換句話說,如果是兩座王朝,一座王朝一直擁有著更多的錢糧,那麽它注定便一直便會比另外一座王朝更有優勢,此消彼長之下,另外一座王朝想要崛起,自然更難。


    每年東洲的修行資源幾乎是固定的,誰擁有更多,哪家宗門就能繼續繁盛,而沒有擁有這麽多修行資源的宗門,別的不說,就算是招收新弟子,都不敢那般隨意。


    因為沒了丹藥,沒了煉製法器所需的材料,招收那麽多弟子來,有何用?


    戰場上最為直觀,草草拉起的民兵,每人身上一副木甲,就算是人數再多,能贏過那些少而精銳的重騎兵嗎?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各大宗門才將東洲大比看得極為重要。


    “各家的天才弟子進入其中,其實風險太大,尤其是小宗門出來的,總是會有些隕落在東洲大比上。”


    重雲宗主歎了口氣,一座宗門,如何才能一直昌盛,要前輩們打下基業,現在的人們守住基業,還要培養後來人接過這份基業。


    沒了後來人,如今再強,也遲早會衰落,會成為曆史的塵埃。


    “按理來說,像你這樣的天才弟子,總該好好在山中修行的,等著某天成為威震一方的大劍仙之後才更有用,不該去冒險。”


    重雲宗主看著周遲那沒什麽變化的表情,歎了口氣,“不過現在重雲山的處境確實一般,在慶州府還好,但放眼整個東洲來看,並不太樂觀。”


    周遲默不作聲。


    重雲宗主說道:“在泗水府那邊,那座祁山劍宗已經覆滅了,那也是一座百年的宗門,覆滅不也在彈指一揮間而已嗎?”


    聽到這裏,周遲抬了抬眼。


    重雲宗主見他終於有了些興趣,這才繼續說道:“雖說不知緣由,但一座宗門想要長久的存在,總是不容易的。”


    周遲終於開口,“宗主好像說來說去,繞了很大一個圈子。”


    重雲宗主笑了笑,也直白道:“不是一直在等你接話嗎?”


    周遲心想你說了這麽多,不過就是想要讓我暫時放下和蒼葉峰的恩怨,**協力,但你讓我怎麽接呢?


    想了想之後,周遲說道:“其實弟子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能參加東洲大比,畢竟弟子才不過玉府境,但既然宗門給我這麽一個機會,弟子自然要好好把握,不負師門所托。”


    重雲宗主皺了皺眉,終於有些不滿道:“你就不能明確的應我一次嗎?”


    周遲看著重雲宗主,也有些無奈,心想這要是應了你,到時候殺了幾個蒼葉峰弟子,怎麽辦?


    重雲宗主歎氣道:“也不知道你經曆了些什麽,心思怎麽這麽重呢?這真的像個少年嗎?”


    周遲輕聲道:“宗主,不多想一些,死得會很快的。”


    重雲宗主聽著這話一怔,挑了挑眉,“你這話,還真有些道理。”


    周遲不說話。


    “孟寅都已經天門了,你呢,要拖到什麽時候?”


    重雲宗主也不在意,隻是開口詢問。


    周遲說道:“孟寅天賦那般高,走在弟子前麵是理所應當的,畢竟弟子天賦確實一般。”


    聽著這話,重雲宗主險些被氣笑了,這家夥說自己天賦一般?


    這他娘的重雲山曆史上唯一的一個以玉府境奪得內門第一的年輕天才,在這裏說自己天賦一般?


    “你去吧。”


    重雲宗主冷著臉,“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


    ……


    春意已經到了最濃的時候。


    今日,便是重雲山的年輕弟子們離山的時候,整個重雲山的弟子都等著今天,所以他們早早聚集到了一起,要送這些去參加東洲大比的師兄們離開。


    男弟子們看著那些遠處的師兄們,想著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代表宗門去參加那東洲大比就好了。


    天底下的少年,哪個不想成為最受矚目的那個人呢?


    女弟子們則是沒有那麽多想法,她們四處找著某一道身影,翹首以盼。


    玄意峰那邊,周遲走出藏書樓,他的第六座劍氣竅穴已經完全填滿,如今境界又有了些進展,但還是沒能突破玉府境,重新迴到天門境。


    但明眼人肯定知道,那不過是一線之隔了。


    藏書樓外,玄意峰三人都看著周遲,不過三人神色各有不同,禦雪一臉欣慰,柳胤則是擔心和期待都有,至於裴伯,目光其實在禦雪身上。


    他心想這丫頭最近生得又好看了些。


    看著周遲走出來,禦雪笑道:“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是受了氣,可先忍著,迴來與我說,我去給你討個公道。”


    周遲點點頭,柳胤便輕聲道:“師弟,千萬不要出事,名次什麽的,都不如你能平安。”


    周遲笑道:“知道了師姐。”


    然後周遲看向裴伯,意思很明確,你老人家不說點什麽?


    裴伯有些不情不願地收迴自己落在禦雪身上的目光,這才說道:“咋了?你小子還想聽什麽屁話?”


    周遲挑眉道;“比如拿個第一什麽的?”


    裴伯翻了個白眼,譏笑道:“拿不拿關我屁事。”


    周遲壓低聲音道:“那我去看看外麵有沒有賣那些什麽仙子圖錄的,給你帶幾冊迴來?”


    裴伯雙眼驟然放光,然後一臉欣慰,“你小子這麽看起來,還實打實是有些良心在的,不枉我傳你那兩招劍術。”


    周遲搓了搓手,笑眯眯,“那不然您老人家再傳幾招呢?”


    對此,裴伯隻吐出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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