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璃,你還好嗎?」


    一句爛俗的開場白,薑鳴自己都覺得索然無味,可唐璃聽到後,語氣明顯變得更加溫暖了一些,不過說的話卻讓薑鳴一愣。


    「好什麽好,一點兒也不好!」


    「啊?怎……怎麽不好?」


    「誰讓你擅自做主,把我打暈了?難道你還怕我幫倒忙不成?」


    薑鳴訕訕地笑了兩聲,本想說兩句好話安撫唐璃,可腦海中卻忽然出現了另一個女人的麵孔,那段臨死前的對白,那件被鮮血染紅的短衫,清晰地浮現在了薑鳴眼前。


    「是我不好,當時我沒想著可以活下來,所以隻是不想讓你們和我一起送死罷了。」


    這句話薑鳴本打算用柔和的語氣來說,但陳雨那帶著血和淚的臉頰,仿佛在操縱著薑鳴,使這句話透著無比刺骨的冰冷。


    唐璃隔著電話,並沒有感受到薑鳴複雜的心情,依然佯裝生氣地說道:「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很了不起嗎?」


    「不是,我隻是……」


    「好了好了,不和你浪費口水了。你現在在哪?」


    「我在北城婉寒夫人家。」


    「站在那裏別動,我去找你。」


    一陣忙音過後,薑鳴麻木地掛掉電話,又重新坐迴到椅子上,隨意著夾菜吃,可那菜送到嘴裏,已是索然無味了。


    坐在一旁的淩盈好奇地看著薑鳴,問道:「怎麽了?你不走了嗎?」


    「嗯,唐璃要來找我。」


    「是嗎?我看你那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還以為是債主來向你催債呢。」


    薑鳴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站起身走出飯廳,看到婉寒夫人正拉著淩冉的手,說笑著向他走來。


    看到薑鳴,婉寒夫人主動把淩冉帶到他身旁,像個媒人似的引著兩人說話:「你們也算是相識了,薑鳴,你陪小冉說說話吧。」接著獨自走進飯廳,把尷尬的兩人扔在了走廊裏。


    「我朋友的父親已經沒什麽危險了,我帶她向你道個謝。」


    薑鳴說話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還在思考該用什麽樣的心態麵對唐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淩冉也並不比他強到哪裏,剛才在婉寒夫人麵前的笑意,在麵對薑鳴時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比京劇裏變臉的速度還要快了幾分。


    「不用謝我,那是婉寒姐拜託我的,要謝你就去謝她吧。」


    淩冉擦肩而過,連個正眼都沒給薑鳴。


    「薑鳴,再來坐一會吧。你們幾個難得見麵,多親近親近。」


    婉寒夫人隔著走廊唿喚薑鳴,後者隻能無奈地返迴飯廳。


    薑鳴本以為憑著她們幾人的關係,飯桌上總會有一場嘰嘰喳喳地寒暄,畢竟「三個女人一台戲」的俗語並非空穴來風。


    可當他坐定之後,發現淩冉隻和婉寒夫人有說有笑,對旁邊身為姐姐的淩盈卻視若無睹。而淩盈也自顧吃著離她最近的菜,也把淩冉當做了空氣。


    薑鳴當然嗅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察覺到她們兩人之間必然有難以調和的矛盾,以至於就連作為中間人的婉寒夫人,也沒有撮合她們的意思,隻是穿插在兩人之間,忙碌地緩解尷尬。


    薑鳴不善於和女人嘮家常,坐了幾分鍾便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歉意地向婉寒夫人告退,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一覺。


    婉寒夫人看到薑鳴的精神確實有些差,便向傭人吩咐道:「帶薑鳴去找一間寬敞的客房,準備一下日常用品,不可怠慢了。」


    本來很疲倦的薑鳴躺到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他的腦子裏一會是與唐璃在島上同甘共苦的畫麵,一會又是陳雨滿身鮮血地躺在自己懷裏的畫麵,它們不停地交錯,把薑鳴糾纏得痛苦不堪。


    直到窗外的陽光被替換成點點繁星,他才蒙蒙地進入了夢境。


    在夢裏,是一條很熟悉的胡同,胡同裏有月光,還有一個臉色慘白的女孩。那女孩靜靜地站在胡同口,一雙眼睛毫無生氣地盯著薑鳴,身邊散發出陰森的氣息,令人膽寒。


    那女孩呆立了片刻,接著緩緩向薑鳴走來。她的步伐很蹣跚,像一個身受重傷的病人,又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殭屍。


    薑鳴一直看著她走到自己麵前,他想跑,可兩隻腳就如同灌了鉛似的,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直到月光掀開了女孩的麵紗,薑鳴才看清她是陳雨。她的眼睛很清澈,裏麵寫滿了不甘和懊惱,不過看向薑鳴的眼神卻帶著暖意。


    她的脖子上,戴著當初薑鳴母親留給他的白玉墜子,那是薑鳴在遇到金承佑之前,想要送給陳雨的禮物。隻可惜直到她離開人世時,也沒有機會戴上。


    「薑鳴,很久以後,你會忘了我嗎?」


    夢裏的陳雨聲音幹澀無力,與她臨死前說話的語氣很像。


    「我不會忘記你的,一輩子都不會。」


    薑鳴不知道這是自己真實的想法,或者隻是來自夢神刻意的安排。


    陳雨沒有繼續說話,她安靜地站在夜色中一動不動。但薑鳴卻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渺小,直到那個美麗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黑暗裏。


    ……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晴空中的陽光整齊地打在床上,充滿無限生機。


    薑鳴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臥室,客廳裏,那個他思念已久的人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正與婉寒夫人噓寒問暖。


    而薑鳴心中,卻沒有了昨天接到電話時的波瀾。


    唐璃聽到腳步聲,緩緩抬頭望向薑鳴,眼中柔情無限。卻因為婉寒夫人正在旁邊,並沒有第一時間與薑鳴說話。


    直到薑鳴吃完了早飯,幾個女人才聊出了空閑,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唐璃默默走到薑鳴身邊,問道:「該報的仇都報了嗎?」


    薑鳴點頭,接著淡淡地說:「不過還有該死的人沒殺。」


    「誰?」


    「劉軒,他殺了陳雨。」


    薑鳴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平靜,默默注視著唐璃。


    「陳雨……陳雨死了?」


    薑鳴點頭,臉上終於控製不住,掛上了一層難以遮掩的憂傷。


    短暫地沉默過後,唐璃接著問道:「聽淩盈說你要走?是要去找劉軒嗎?」


    薑鳴搖頭:「淩盈應該告訴你了吧,謝爾頓死了,而且兇手的目的並不隻是他,曾經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的目標。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保證我們安全的情況下,找出那個隱藏在幕後的人。」


    唐璃認真地聽完了薑鳴的話,嘴邊露出微笑。


    「如果你已經做了決定,那我想這個人可能會給到你一些幫助。」


    唐璃說完,側頭看向了薑鳴身後。


    薑鳴順著唐璃的目光轉過頭,隻見那個喜愛打獵的醫生齊一楓,正懶洋洋地站在一間小臥室的門口,嘴裏還念叨著:「唐璃,有吃的嗎?我覺得我需要吃點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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