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昏暗,日頭馬上就要落下了。


    薑鳴就近找了家小店,點了幾個菜先填飽了肚子。剛準備結帳離開,忽然吉他箱裏的電話嗡嗡地響了起來。


    薑鳴坐在飯館門口的台階上,拿出電話。


    「金先生猜猜我是誰。」


    薑鳴現在可沒心情和她開玩笑,說起話來不帶任何感情:「能打我這個電話的人,除了你還有誰?用得著猜嗎?說吧,找我什麽事?」


    「金先生似乎心情不太好呀。」


    「你能不能不要說廢話?」


    電話裏傳來一陣嬌笑:「金先生似乎忘記了,丁燁還沒死呢,你的任務還沒完成。」


    「抱歉,我現在沒空,等我處理完自己的事以後,會聯繫你的。」


    「那你……」


    女僱主還要繼續說話,薑鳴已經迅速掛掉了電話,沒有給她再開口的機會。


    薑鳴現在心裏想的隻是如何找到劉軒,為陳雨報仇。他靜心細想,劉軒若要逃往國外,無非坐船和飛機兩種選擇,這件事事出突然,劉軒應該來不及辦理護照,最大的可能就是通過走私船出海。


    想到這裏,薑鳴準備從海岸開始尋找,如果劉軒的護照是提前辦好的,那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找到劉軒了。


    薑鳴買了一副太陽眼鏡,戴了頂略顯土氣的遮陽帽,帶著僥幸從城市最北邊的海岸線開始打探。


    卞市的海岸與風沙港不同,這裏沒有村落,沒有樹林,而是一座極具現代化的碼頭。從遠處看,碼頭是個半月的形狀,月弧與海岸線平行,建設得井井有序。


    碼頭以木製的踏板分隔成一個一個剛好可以容納船隻的港口。港口有大有小,有些停著小型的漁船,漁網桅杆格外醒目;有些停著用以出租或私人擁有的遊輪,體型比漁船略大;當然還有些非常豪華的客輪,不論裝飾還是體型,都非常奪人耳目,所占用的港口也非常龐大。


    薑鳴沿著海岸邊的水泥路緩慢步行,一邊走一邊仔細地觀察每艘船,每一個過往的人。


    盡管現在正值旅遊盛季,但這座碼頭卻隻供私人停泊或租用,因此這裏的人流量並不是很大,不至於把薑鳴弄得眼花繚亂。


    薑鳴一路走到碼頭末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無奈之下又原路返迴。如此來迴晃悠了兩三圈,依然毫無收穫。


    正沒主意的時候,突然一個漁民打扮的男人悄悄靠近薑鳴,輕手輕腳地拽著他的胳膊,似乎想把他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像大街上攔住路人賣手機的騙子。


    薑鳴本來不打算搭理他,不過稍加思量就改變了主意,這種經常混跡在海邊的小人物,說不準還真有些小道消息。


    那人領著薑鳴走到一棵不太醒目的大樹底下,轉過身低聲問道:「看兄弟的樣子,似乎是從外地來的吧?莫非是要出海?」


    那人一邊問話,一邊東張西望,看上去比入室盜竊的小偷還要謹慎幾分。


    薑鳴轉了轉眼珠,假作淡定地說:「是打算出去玩一玩。」說著看了看遠處的小遊輪,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


    那男人看到薑鳴的樣子,心中對這單生意已經有了九成把握。


    「那艘遊輪的票非常難買,這會估計都已經賣完了,價格又很貴。依我之見,老兄不如乘我們的私船,既沒有約束,價格也非常公道。怎麽樣?心不心動?」


    薑鳴假意沉思了片刻,問道:「什麽價格?說來我聽聽。」


    「那要看兄弟你去哪了。我們的船近到南海諸島,日本台灣;遠到東南亞各個國家,價格都不一樣。」


    「呃……給我來張最遠的票。」


    那漢子目瞪口呆地看著薑鳴,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出海的,連個目的地都沒有,就像把船當做了公共汽車,用來在船上打盹兒似的。


    不過既然有生意,他哪裏還管這麽多:「那你看馬來西亞怎麽樣?」


    「不錯,那裏挺好,就這麽決定了。」薑鳴熟練地打了個響指,「帶路吧。」


    那漢子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是貪婪地搓了搓雙手:「那個……從這裏到馬來西亞路程相當遙遠,價格嘛,也會貴一些,八千塊。」


    薑鳴微微一笑,從吉他箱裏摸出了一迭厚厚的鈔票遞了過去,嘴裏重複道:「帶路吧。」


    漢子美滋滋地接過鈔票,一邊站著唾沫數錢,一邊領著薑鳴往碼頭南邊廢林子裏走去。


    薑鳴跟著他穿過樹林,在泥濘的土路上又走了半個多鍾頭,終於在一片開闊的淺灘上停了下來。


    這片海灘很荒涼,周圍寸草不生,比起無人看管的墳地還猶有不如。


    海岸呈「u」字型向陸地凹陷,最深處連著一座巨大的船廠,船廠大門寬闊,沒有任何遮擋,使得海水可以直接灌入其中。薑鳴遠遠眺望,猜想走私船應該就在其中。


    那漢子領著薑鳴奔下斜坡,直接進入了船廠。


    船廠裏光線昏暗,薑鳴借著海流處透進來的些許光線,大概看到了船的輪廓。那是一艘體積較大的漁船,比之前在碼頭看到的小型遊輪略大幾分。


    隻是船身上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油膩和鐵鏽,看上去又髒又舊,就算它在風平浪靜的海麵突然沉沒,薑鳴也不會覺得稀奇。


    船夫打開了船廠裏的燈,一縷昏暗的光線並沒有帶來多少亮度,不過總是聊勝於無。


    薑鳴重新往船上打量了一遍,隻見甲板上或坐或站著些零零散散的人。


    他們中間有難民打扮的黑人,有看上去文縐縐卻紋著紋身的西洋人,亞洲人卻是極少,隻有船頭上站著正在聊天的兩個,不過那兩人也是濃眉大眼高鼻樑,顯然是阿拉伯國家的人,與劉軒根本沾不上半毛錢的關係。


    薑鳴為了謹慎起見,躍上漁船,把每個船艙裏裏外外看了個遍,就連存放貨物的小倉庫也不放過,可惜依然連劉軒的影子也沒看到。


    薑鳴忍不住嘆了口氣跳下漁船,對引他來此的漢子說:「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情要辦……」


    話還沒說完,那漢子趕忙抬手抱住了胸前衣服裏的口袋,怯生生地說:「你,你若是反悔了,這錢可退不了。」


    薑鳴大手一揮,豪爽地說:「不用退,算是你帶我來這裏的小費。」


    薑鳴再次四下張望了一圈,便急匆匆地沿著來路走向船廠的側門。


    可當他往門外剛踏出了半個腳,忽然船廠另一側的小門口傳來了一陣焦急的聲音:「我要去馬來西亞,你們的船什麽時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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