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山語氣虛弱道:「比先前好多了。」


    剔除鬼息被反噬罷了,這口鬱血吐出來之後反倒更好,之後就不必受骨髓折騰的苦楚,能少疼一些。


    容荒哼笑一聲。


    他低眼垂首,仔細把沈越山唇邊的鮮血擦拭幹淨,指尖不經意從沈越山修長病白的脖間掠過,殺機一晃而過。


    聽到沈越山淡聲問:「我睡了幾日?」


    容荒笑道:「五日。」


    整整五日近身接觸,讓他在沈越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拿迴了接近十分之一的本源,若恢複本身足以維持十日。


    也就意味著,隻要他在吸納迴一絲本源,以沈越山此時的狀態,便完全勝不了他隻能任他拿捏!


    沈越山披起外衣去支起了窗戶,未察覺背後容荒盯著他背影時,眸中隱起的幽深晦暗。


    已行駛足五日的路程,這會兒已經快要臨近庚辰仙宗山門,四麵望去還有其餘行來參加天府大會的大小仙門。


    庚辰仙宗地界比尋常仙門還要遼闊一些,劃分三十大洲,八大脈,周邊依附數千個大小城鎮,越往裏越熱鬧。


    而山門位於最中央的天辰脈,山川湖泊環繞翠玉蔥蔥,山腳便是修真界最熱鬧的淮周城。


    參與天府大會的仙門,要先去庚辰仙宗山門遞上名冊,在由仙宗弟子領路到所分配居住的地方。


    沈越山打定主意要避開從前相熟之人,提前將幕籬戴好,牽著容荒從仙雲飛舟下來,霍洵適時將飛舟收起,開始清點人數。


    天辰脈山門前麵,以大塊的白石磚鋪平,平而廣,一眼掃去幾乎望不到邊,足以容納所有前來參比的數百個大小仙門,數萬名修士。


    清點人數無誤後,他們便去遞交名冊。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遞完名冊,要離開時,遇到了同樣前來遞交名冊的


    淩霄宗,原本這也沒什麽。


    可對方領隊的長老,在遇到他們那一刻,便將不善的目光投到了霍洵身上,神情陰森大有要將其咬碎骨血的意思。


    沈越山傳音霍洵問了句:「和你有仇?」


    「不知道長老還記不記得孟海生,他是孟海生的父親,孟連義,淩霄宗大長老。」霍洵遲疑道:「或許是因為我和孟海生有過節,他才會這幅表情吧。」


    「……」


    怕是不一定。


    想起巷尾那三具灰飛煙滅的屍體,沈越山垂眸瞥了眼若無其事的容荒。


    果然。


    在眾人踏下台階,將要離去時,後頭傳來一聲冷聲,嗬道:「霍洵,站住。」


    無念宗弟子們停下腳步迴頭,霍洵抬頭向台階之上的孟連義,不卑不亢道:「孟長老有何指示?」


    「前些日子吾兒離宗閑逛,卻不知為何命牌在靜陽城斷裂,如今下落不明。」


    孟連義手中握著一塊裂成幾瓣的玉牌,盯著霍洵一字一句道:「吾兒曾與你有嫌隙,你覺得,本座該對你有何指示?」


    聞言,霍洵擰眉道:「孟海生胡作非為慣了,許是惹了哪位前輩高人送了命,關我何事。」


    孟連義麵色陰冷道:「是啊,吾兒身邊兩位出竅期高手,憑你區區一人又怎是敵手,多半是你們宗門上下聯合起來暗害我兒!」


    「胡說!」


    有弟子聽不下去,出言反駁:「你找不到殺你兒子的兇手,就拿我們無念宗出氣,還要不要臉!」


    「……」


    望著眼前上演的爭端,沈越山頭疼得揉了揉眉心。


    就在雙方三言兩語已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有道寒光一閃而過。沈越山眸色一肅,掌中立刻多出一根長竹,顧不得太多伸手揮出。


    寒鋒凜凜的長劍距離霍洵脖間僅有一寸,便被長竹輕挑打迴,同時還伴隨一道迫人劍意。霍洵後怕的摸了摸脖子,境界不同碾壓他是輕而易舉。


    孟連義拿住被打迴來的本命劍,受不住壓力倒退兩步,伴隨而來的劍氣直直將他頭頂發冠削走一半。


    他瞳孔微縮,大駭望去。


    不知何時,一名頭戴幕籬風姿綽約之人擋在了霍洵麵前,身邊牽著名足腰高的孩子,手中提著一柄長竹,不是什麽曠世命劍,僅僅隻是一根竹子。


    開口傳出的嗓音清冷低沉,情緒淡薄如水:「我門中弟子,豈容你隨意砍殺。」


    此人孟連義從未見過,他警惕:「你便是無念宗新來的長老?」


    「正是。」


    沈越山淡淡道:「你若有仇,自來尋我。」


    眼睜睜看著無念宗眾人離去。


    孟連義神情扭曲死死瞪著,恨意要從眼眶裏溢出來,剛剛受了一擊他心中有數,他打不過無念宗的這位長老。


    見事態平息,其餘圍觀仙門眾人竊竊私語。


    很快,無念宗有位劍意非凡的長老便如遊龍過江般迅速傳開。


    *


    與此同時。


    庚辰仙宗,枯塵脈,饒月峰。


    終年不化的雪山頂,辰星閣殿中,一人坐於窗前,低眼擺弄掌下棋盤,棋盤如玉,棋線金輝,棋子剔透如琉璃,隱隱散發出恢宏靈氣。


    忽然間,棋盤激蕩出異常之相。


    他乍然望向窗外。


    饒月峰連連下了五十多年的大雪,在輕風中漸漸停下,僅片刻便撥雲見日,從雲層中投下天光。


    鍾離寂神情微變,撚在指間的白棋鬆脫,掉到盤上發出悶響,剎那間原本死氣沉沉的一棋盤瞬息瑩瑩生輝,發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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