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揚州城,正是春意最濃的時節。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整座城池便已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中。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濕潤的水汽氤氳升騰,與兩旁垂柳的嫩綠交織成一幅水墨畫卷。


    運河兩岸,桃花開得正豔,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在水麵上鋪成一條蜿蜒的花徑。畫舫輕搖,船娘們撐著油紙傘,哼著婉轉的小調,歌聲隨著水波蕩漾開去。


    岸邊的茶樓酒肆早已開張,嫋嫋炊煙與晨霧融為一體,空氣中彌漫著新茶的清香和早點的香氣。


    城中的瘦西湖畔,遊人如織。湖麵上,幾隻白鷺掠過,激起圈圈漣漪。湖畔的垂柳依依,嫩綠的枝條輕拂水麵,仿佛在梳洗著春日的妝容。


    遠處的二十四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橋上的行人撐著各色油紙傘,宛如一幅流動的彩繪。


    街市上,小販們早早擺開了攤位。新鮮的春筍、嫩綠的菜心、剛摘的桃花,還有各色時令點心,琳琅滿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孩童的嬉鬧聲,為這座古城增添了勃勃生機。


    城牆上,幾株老梅依然倔強地開著最後幾朵花,與新發的嫩芽相映成趣。


    守城的士兵換上了春裝,倚著城牆眺望遠方。遠處的田野上,農夫們已經開始春耕,吆喝聲與牛鈴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春天的樂章。


    暮色降臨時,整座城池籠罩在一片柔和的霞光中。運河兩岸的燈籠次第亮起,倒映在水中,宛如天上的星河落入人間。


    畫舫上的絲竹聲漸漸響起,與遠處寺廟的暮鼓聲遙相唿應,為這座千年古城增添了幾分詩意與神秘。


    陸鎮安換了一隻精致的畫舫,緩緩遊蕩在揚州水鄉的碧波之間。他在天雲閣揚州駐地歇息了兩日,打探了一些消息後,便準備啟程尋找目標。


    揚州,這座江南富商雲集的城市,曆來以顧、陸、朱、陳四大家族為首。十年前,一支從西北而來的外商移居至此,與四大家族頻繁聯姻,逐漸在江南站穩了腳跟。


    “餛燉,餛燉,”陸鎮安漫步至唐府門前,環顧四周,隻見街道靜謐,唯有一家賣餛燉的小攤孤零零地擺在那裏。唐府外,除了這家小攤,再無其他喧囂。


    陸鎮安略一遲疑,決定先吃碗餛燉再作打算。他剛坐下,一碗熱氣騰騰的餛燉還未入口,便見一輛馬車疾馳而至,穩穩停在唐府門前。陸鎮安迅速吞下幾個餛燉,目光投向馬車。隻見車上下來一人,那人身影一閃,陸鎮安瞳孔微縮,急忙低頭假裝喝湯,掩飾自己的存在。


    待那人匆匆進入府中,陸鎮安放下碗,拿起隨身的長劍,借助附近的樹枝,幾個輕盈的跳躍,便悄無聲息地躲在了唐府的瓦片之上,靜靜觀察著府內的動靜。


    “殿下,這次來揚州所謂何事?”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朝著來人拱拱手,正是前來揚州的朱菁菁。


    朱菁菁巡視了一圈,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之後,有些失望,但是她很快克製住自己的感情,看向對方,“唐家主,先皇和陛下受人之托饒恕你們的性命,是為了讓你們忘記自己的身世,若有人問起,想必也該知道怎麽說吧。”


    唐家主拱拱手,“殿下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況且先夫人為了報答先皇和陛下恩情,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不會亂說。”


    朱菁菁點頭,“你們知道就好。”說完披上披風,匆匆離去,隻不過出門後,她看了一眼門口餛燉攤上剩下的碗,不在意的上馬車離去了。


    陸鎮安見狀,知道自己在來唐府隻會暴露自己的目的,他想了想,決定先返迴揚州城打聽一下唐家的來曆再說。


    返迴一處府邸的朱菁菁,叫來侍女耳語幾句,侍女便匆匆離去,她站在屋外的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流,到底人在揚州城何處?


    “殿下,查到了陸鎮安現在在揚州城中,在天雲閣揚州駐地,今天外出,下午就迴來了。”


    侍女將打聽到的陸鎮安消息告訴朱菁菁,朱菁菁喝了一口熱茶,吃下一塊芝麻酥,“明日派人將陸公子請到這裏。”


    侍女聞言,行了一禮,遵命離去了。


    陸鎮安迴到駐地,召來了此處的負責人,命人擺上了精致的糕點和小吃。他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緩緩說道:“陶公子,這江南果然富庶非凡,處處都是大戶人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陶公子聞言,微微一笑,伸手拈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陸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的江南,表麵上仍是顧、陸、朱、陳四大家族的天下,但實際上,唐家已隱隱成為江南之首。這唐家手段狠辣,為了與顧家爭奪生意,竟接連劫了四大家族的幾艘海船,氣焰囂張得很。”


    陸鎮安眉頭微皺,連忙為陶公子斟滿一杯酒,低聲問道:“那四大家族難道就任由唐家如此猖狂,沒有反擊?”


    陶公子向前挪了挪凳子,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的笑意說道:“陸公子,你有所不知。這唐家表麵上是從西北遷來的外商,實則與前朝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十年前,前朝的臨川駙馬將這批人托付給了先帝,陛下將他們改姓為唐,並將唐家長子囚禁在長安密偵司總部,以示牽製。四大家族雖然勢力龐大,但也不敢輕易與唐家撕破臉皮,畢竟唐家背後牽扯的可是前朝皇室的餘脈。”


    陸鎮安聽罷,心中一震,暗想:“原來如此,又是那個臨川駙馬!”他低頭沉思,腦海中浮現出幾個熟悉的名字——許之言、長公主、陛下、國師。除了這幾人,還有誰知道他與臨川駙馬的關係?


    他暗自思忖:“如今唐家定然不會輕易透露我的身世,而許之言已死,陛下、長公主和國師也絕不會讓我知曉真相。看來,要想揭開這層迷霧,隻能另尋他路了。”


    陸鎮安抬起頭,目光深邃,仿佛已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對陶公子說道:“多謝陶公子指點,今日一席話,令我受益匪淺。”


    陶公子哈哈一笑,擺手道:“陸公子客氣了,你我皆是同道中人,何必言謝?隻是這江南的水,深得很,陸公子行事還需多加小心。”


    陸鎮安點了點頭,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他望向窗外,夕陽的餘暉灑在遠處的屋簷上,映出一片金色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即將踏入一場更為複雜的棋局,而這場棋局的背後,隱藏著無數未曾揭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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