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被「哢噠」一聲合上,房間內陷入一片安靜,柏容拿著那本書翻看了兩頁,沉默了很久,才道:「枉顧別人的性命,對我來說不是榮幸……」


    他打開窗戶,向下看了看,示意道:「顧錦年,走。」


    顧錦年笑了,他道:「走去哪?想要我命格的人是你,欺騙傷害我的是你,想殺了我的也是你!」


    「我的命格已經快是你的東西了,你還想讓我去哪兒?」


    「還是說,你很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看著我被耍得團團轉你才開心?」


    他聲音低啞著,道:「柏容,我不是傻子,可是你把我當傻子……三言兩語就能騙過我,你以為是你技術高超,說話滴水不漏……」


    「實際上不過是……我太相信你了。」


    柏容不該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當成籌碼來利用,所有的一切在今日的假象中撕破,那些年的情意付之東流,所有的虛妄徐徐鋪開,顧錦年看見他麵前的人,慢慢變成了一樽腐朽的枯木。


    柏容不是忽然腐朽的,他是在撒下第一個謊言開始,從他開始利用自己的第一秒開始,他虛偽說過的每一句話,精心計劃的每一個瞬間,都在逐漸變成如今的樣子。這棵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開始落下枯葉,樹幹崩裂,他的軀幹死了。


    他想要活,就得拿其他樹木的靈魂來填充自己空空蕩蕩的樹幹。


    柏容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撫摸上他臉上的傷口,他的手指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塗了香灰,灰白色的粉末隨著他的動作粘黏在顧錦年血跡半幹涸的傷口上,傷痕在一瞬間結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錦年感覺自己的傷好了些。


    手指上的骨骼無力地脫落著,顧錦年低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景像十分古怪,森森白骨上居然慢慢長出了血肉,一點一點地將他恢複到了原本的樣子,柏容看著他的手好了不少,垂著眼睫解釋道:「厲鬼沒有確切形體……所有的傷口都是你自己的想像,無形便無實,往後不要犯這個錯誤了。」


    顧錦年抬起手看了好一會兒,聽見柏容的話,他愣了一下,低聲反問:「往後?」


    柏容要他的命格,他會灰飛煙滅的,徹底消散在世間,還有什麽往後?


    「柏容,這句話由你來說,不覺得假惺惺嗎?」


    有往後的是柏容,不是他自己。


    柏容眼睫顫了顫,他輕聲道:「付訣做下的罪孽,祖師爺會找他討,我犯下的錯,死劫會替我還……」


    付訣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他是為了自己好,但也早就沒有後路可以走了,柏容知道他貪過生,怕過死,兩個極端之間他是中庸,不如付訣幹脆果斷,可付訣在做這些事之前也未必沒有想過他最終的結局是什麽,但他還是做了。


    最優秀的道傳弟子試圖逆天改命,最正直的道師接連謀殺了兩個人,付訣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他知道,但他還是做了。


    柏容思緒繞過百轉千迴,他看了眼房間內的玻璃窗,低聲道:「顧錦年,你現在走,躲到十六號十二點之後,走遠一點兒……」


    「等我死了,等付訣迴山上去,你再露麵,你拿好戒指,等下一次鬼門大開的時候有用處。」


    柏容輕合著眸想了想,又問道:「你知道鬼門大開是什麽時候嗎?」


    顧錦年唇間顫抖著,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柏容這個人的表象太能欺騙人了,不過是在他跟前又溫柔地說了兩句好像為他好的話,顧錦年就差點兒忘了剛才他是怎麽攥著自己的手腕,怎麽把那些隱秘的謊言一句一句說出口來刺傷他的,他竭力咬著嘴裏的皮肉,齒尖沒入皮層,顧錦年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感,他想竭力保持清醒,卻好像再也沒有辦法迴憶起那種血肉脫落的疼痛。


    柏容這個人真可怕。


    隻是一句話,就叫他徹底忘了疼是什麽感覺,他隻能暗示自己,他要恨柏容,隻有恨他,自己才能不被他口中的話所迷惑。


    就算最後死了,他不是作為一個被三言兩語說動的蠢貨死的,他清醒地死,清醒地可以把所有恨和愛都記在心裏,他化作無跡無蹤的煙霧,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看著他的命格在柏容的軀殼裏生長,輪迴……


    終有一天柏容走到枯死的樹木下,看見幹枯的樹幹中長出新芽,他才會後知後覺地明白:這是別人的命格長在了他自己的屍體上,他沒有獲得新生。


    柏容看著顧錦年,脫下戒指遞給他,囑咐道:「鬼門大開是七月十四的晚上,不是十五號,記住了。」


    「這枚戒指確實是付訣的法器,很有名,你過鬼門關的時候遇到阻礙,隻要拿出來給那邊的人看,他們就會明白的。」


    相當於硬通貨,顧錦年殺過人,想要入輪迴就得多少賄賂一下守關的。


    顧錦年愣住,他看著柏容手上的戒指,搖了搖頭道:「我已經不會再信你了,一次都不會了……」


    「我知道……你也怕報應,你想讓我可憐你,你就是想讓我覺得我誤會了你,主動給你換命……」


    「承認吧,柏容。」


    「你就是這麽想的。」


    他越想越覺得難過,好像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承認吧,承認吧……他在心裏不斷地這樣想。


    他已經受不了來自柏容任何一個字的欺騙了,柏容承認了,他就能清醒地為他換命,柏容不承認,他怕自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主動想要讓柏容活下去,柏容怎樣都能活下去,不管柏容做哪個選擇,他都是贏家,可對顧錦年來說卻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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