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為什麽那個小朋友不睡覺,賣襪子呢。」


    「媽媽,為什麽這裏的樓樓都沒有屋頂呢。」


    「媽媽,為什麽小哥哥賣玫瑰fa,叔叔要罵他呢?」


    無數個「媽媽」,密密麻麻嗡嗡嗡。


    但溫絳還是耐心地給她解釋了當下敘利亞的情況,他覺得即便女兒不懂,可也該知道,戰爭到底帶來了什麽。


    獲利者永遠是站在頂端的人,痛苦則留給了無數的平民百姓。


    小孩雖然睡了一路,但媽媽的聲音就像催眠曲,聽著聽著,沉沉睡去。


    翌日。


    酒店負責人送來了早餐,並給溫絳他們製定了詳細的旅遊攻略。


    畢竟大馬士革的旅遊攻略太難找了,這裏幾乎見不到外來遊客,沒人敢貿然進入這座隨時可能被轟炸的城市。


    酒店負責人一再叮囑,千萬不要招惹那些兜售貨物的小孩,否則甩不掉的。


    溫絳和霍卿章吃過早餐後,牽著令儀漫步在這座滿是創傷的城市,興許是遊客少,當地人見到他們這樣的亞洲麵孔都感到好奇,就像他們小時候在國內看到外國人一樣好奇。


    這時,兩個騎著破舊摩托車的少年忽然停在三人麵前,擋住了三人去路。


    霍卿章瞬時警覺,擋在溫絳麵前。


    而溫絳也立馬把令儀抱起來,緊緊摟著。


    兩個少年從車上下來,其中一個問道:「你們是chinese麽?」


    沒有分不清對方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而是堅定認為對方是華人。


    霍卿章點點頭。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隻巴掌大小的油紙包,遞過去:「請你吃烤花生。」


    霍卿章開始沒接,或許是還是警惕。


    少年撓撓頭,然後豎起大拇指,用塑料英語道:「chinese,good,幫助我們,賣肥皂。」


    另一個少年點點頭,比了個心:「love china,friend.」


    少年們看得出霍卿章對他們的警惕,也沒再說什麽,騎上摩托說了句「再見,祝你好運」。


    霍卿章遲疑許久,慢慢打開了油紙包。


    裏麵是一顆顆飽滿噴香的花生,還帶著新鮮出爐的溫度。


    霍卿章看向溫絳和女兒。


    溫絳問令儀:「你想吃花生麽?」


    令儀點點頭。


    溫絳自己先吃了一顆,確定沒毒後,抓了一捧花生放進令儀掌心。


    小小的手捧著小小的花生,載滿異國他鄉淳樸的友誼。


    後來二人去了當地最大的巴紮市場,才發現,敘利亞人民對china的好感度可以說已經拉滿。


    頭頂的穹頂布滿彈孔,陽光透過這些彈孔射出明亮的光線。


    這裏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棚子兩側擺著各種新鮮玩意兒。


    衣著誇張的老人背著比人還大的酒壺,售賣酸梅汁;


    年輕的小哥提著一捆廉價的竹蜻蜓,表演了一遍又一遍;


    為了頭頂這小小的光,努力熱烈地活著。


    而一家三口走在這裏能碰到不少主動打招唿的當地人,糖果店的老闆會主動送給他們一罐糖果。


    中東地區特有的齁甜,但又不乏堅果的濃香。


    最有名的大馬士革玫瑰精油,隻賣440敘利亞磅,約合人民幣44元,但其工藝成分完全不熟香奶奶這些奢侈品大牌。


    這又是令儀眼中另外的一番世界。


    在這裏,她感受到了與她膚色不同的叔叔阿姨們最純真的善意,小哥哥會和她表演玩電動飛機,留著大鬍子的老爺爺會送她一杯紅茶和堅果,握握她的小手,誇她是個善良寶寶。


    溫絳抱累了,霍卿章想接手,但令儀說她想下來自己走。


    小小一隻,走路也不利索,跌跌撞撞又顯得幾分著急,盡管爸爸媽媽已經將步子邁到最小,可她還是很難追上節奏。


    「叔叔,要買巧克力麽。」倏然,一個小女孩追上來道。


    溫絳低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紮著潦草高馬尾的捲發小女孩,右手握著幾塊巧克力,左手抓著一隻小推車,裏麵躺著個目測隻有一歲多的小寶寶。


    溫絳本來不想買,他帶著令儀這一路吃了太多甜食,怕把小孩兒的牙齒吃壞。


    但小推車不聽話地往一旁跑,小女孩瘦瘦小小的手抓著車子,另一隻拿著巧克力的手倔強地伸過來,雙腳隻能無奈劈叉。


    這小人兒,還沒個嬰兒推車高。


    小小的令儀屁顛屁顛跑過去,幫這個隻比她大了三四歲的小女孩推住嬰兒車。


    都沒嬰兒車高的小豆丁,用她稚嫩的小手堅定地托住比她弱小的小嬰兒。


    溫絳幫忙擋著嬰兒車防止亂滑,看了眼裏麵幾個月大的小嬰兒,忽然好奇:


    「你爸爸媽媽呢,你這麽小就看孩子麽。」


    溫絳不會敘利亞語言,隻能用英語和她交流。


    女孩勉強聽懂了幾個詞,迴答道:「爸爸在轟炸裏死掉了,媽媽失蹤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或許媽媽也死掉了,總之,沒再迴來了。」


    溫絳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


    鼻根酸酸的。


    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平靜地訴說這個悲劇,她也不過才六七歲的模樣,本該是在坐在明亮的教室裏享受童年的年紀,卻因為戰爭失去雙親,隻能獨自撫養尚不能自理的弟弟,肩負起這早已分崩離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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