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秋秋望著笑得嘴都合不攏的冉瓊花,不由好笑道:「快點把口水擦擦吧,你今年也不過二十四歲,至於這麽恨嫁嗎?」


    冉瓊花一頭烏發高高盤起, 上了妝的臉龐倒是比平日更加靚麗幾分, 壓著聲音喜滋滋地道:「說出來不怕你著笑丫頭笑話,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天那群鬧事的人一走, 周新洋在邊上木了半天就上樓繼續教學生。說實在的我失望透了, 簡直是吃了他的心都有。」


    她小心地往塗了口紅的嘴裏塞了一塊小蛋糕, 「那個瘦猴子已經把話說得那般明白了, 他還是裝糊塗。你不知道我照著你從前教的招式偷偷試了好幾迴,假裝體力不支暈倒在他麵前, 打雷下雨時故意害怕躲在他身後,結果統統都沒用。我都丟人丟迴姥姥家去了,他就是裝傻充楞不往下接招。我心灰意冷之下就想走,卻又念著他的好心裏總是捨不得。」


    賀秋秋揶揄道:「結果還是靠你家老爹親自出馬……」


    冉瓊花昂了一下頭傲然道:「我爹當年在建南市區混的時候,這些小地痞還沒生呢!他後來就讓我老娘收服了,從此規規矩矩地在老家種地開麵坊開油坊搞運輸,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知道了我的事之後, 就說要不要把周新洋綁迴去當上門女婿,反正我是我家最小的也不嫌多。我嚇都嚇死了,再迴家就不敢多說一個字。」


    冉瓊花對著鏡子把頭上的絹花調整了一下,恨恨道:「那人除了不會說軟話待我又是真心實意的好,還沒到冬天呢就把木柴劈好整齊碼放在後院。知道我愛吃熱帶水果,不管多貴多遠都托人弄迴來隨意擺放在茶幾上。我在英英琴行幹了這麽多年,每晚上都等我把門窗關好等我把燈熄了才走。你說,這點點滴滴地讓我怎麽放得下?」


    看著賀秋秋聽得入神,冉瓊花拿手絹擤了鼻涕笑道:「大概我這當女兒的太丟份了,讓大家都看不下去。然後冷不丁前兩天我爹就親自上門來,把周新洋堵在店裏頭,問他到底是個啥意思?行就是行,不行就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他立馬帶我迴老家嫁人,連新郎官都是現成的。」


    冉瓊花便有些得意,「也是把他真的逼急了,最後周新洋吭吭哧哧地老半天才吐露實話,說他老早就喜歡我,之所以不敢說是怕他家裏負擔重連累我。」


    連累,這是從何說起?賀秋秋滿臉疑惑。


    冉瓊花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肚子裏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咱們在一起久了,我知道你跟平常的小丫頭不一樣,嘴巴又嚴實人又牢靠就不想刻意瞞你。你別看這倆姐弟又有單位又開著琴行收了這麽多學生,其實家裏的虧空很大,兩個人無父無母全靠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


    「小英姐省吃儉用供完周新洋大學,她看著活潑開朗,可是自從那年莫名其妙地離婚後就一直鬱結於心,後來就生了很嚴重的病,有錢都治不好的那種。具體叫什麽名周新洋沒說,我有一迴偷看了病曆,好像叫什麽抑鬱症。他大學畢業後原本可以留在大城市,可是為了他姐姐還是決定留在建南,一起打理這個小小的琴行。」


    賀秋秋心頭驀地一沉,周氏姐弟竟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麵嗎?


    冉瓊花不好意思道:「我爹就極幹脆地說,隻要周新洋心裏有我就行。隻要成了一家人,小英姐就是我正經的大姑子,我更應該好好地照顧她。這多一個人做幫手是多好的事,就是不知道周新洋這個大男人一直矯情個什麽勁。」


    賀秋秋心想剛剛進來時,門口那個看起來老實敦厚的中年男子竟然還有這樣有趣直爽的一麵,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看得出來冉家人是真心疼愛這個老閨女,巷口上一溜十幾輛三輪車,碼放得滿滿的都是冉瓊花的嫁妝。大紅大綠的各式鋪陳就不說了,還有現在極少見的新式摩托車和彩色大電視。


    外麵鞭炮齊響,應該是新郎過來迎親了。臨時充當伴娘的賀秋秋忙把一個顏色緋紅的大蘋果塞到冉瓊花的懷裏。這是有說頭的,意味著夫妻二人日後生活平順和美。


    北方人性情爽直,不時興為難新郎什麽的。而且以冉瓊花恨不得馬上就跟人走的德行,誰敢為難新郎大概就要跟誰急眼。結果意思一番禮數盡到之後門一開,不光賀秋秋傻了,就連新娘子也傻了。門口一身毛呢西裝身形畢挺的男子轉過身,眉目儒雅風度翩翩,一臉的絡腮鬍也沒了,整個一電影明星的感覺。


    冉老爹笑得見眉不見眼,摟著新女婿的肩膀道:「我家丫頭的眼光就是好,這孩子長得跟我年青的時候還有三分相像。」


    旁邊一個打扮利實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冉瓊花的娘,聞言笑罵道:「盡往臉上貼金,也不照鏡子瞅瞅自個的癩蛤蟆樣。好女婿,打今兒起我就把這丫頭交給你了。她是一根筋的強貨,要是有啥不對的就迴來告訴我,我肯定使勁批評她。不過你要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那她那幾個娘家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看這話說得軟硬兼施多有水平,賀秋秋滿眼崇敬地望過去,恰巧看見周新洋一張白淨麵皮立馬又漲得通紅。想來這位師傅因為年輕麵嫩怕壓不住人,這才蓄了滿臉的鬍鬚,不想今日讓丈母娘揭了個底掉。


    酒席訂在前麵不遠的一處飯店,地方算不上高檔豪華,但勝在實惠管夠。賀秋秋亦步亦趨地跟著,間或幫新娘扯一下褶皺的裙角,力求盡到伴娘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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