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秋秋迴到家裏, 衝到大水缸前拿起葫蘆瓢舀了一大瓢涼水咕嚕咕嚕喝下肚,才感到嗓子眼兒裏的不舒服緩和了一些。天煞的七月真是難熬,幸好期末考試今天終於結束了,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在家裏熬過這漫長的暑假了。


    聽說隔壁錢家的芬芳姐姐因為馬上要參加畢業考, 天天晚上熬夜看書。考場還沒有進, 醫院裏倒是去了好幾次。想到自己不過還有一兩年也要過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日子, 心裏不免有些戚戚焉。


    院子圍牆外的大槐樹處傳來知了悽厲的鳴聲, 叫得人心裏頭有些發慌。賀韜韜早耐不住寂寞, 甩了書包就像火車頭一樣向外麵猛烈地沖了出去, 怪叫了幾聲找幾個相好的夥伴去玩了。


    賀秋秋看得一陣抽抽, 這小屁孩就不感到熱嗎,家裏雖然沒有空調, 但是電扇好歹還是有一把的,坐在小方凳上,吹吹小風看看小書不是挺好的嗎?在大太陽底下曬得黑黝黝地,就不知道有什麽趣味可談。


    周裏考完試就迴首都了,聽說那邊有人想見他,估摸著又是他爺爺那輩的同僚或是朋友,反正不是尋常人。賀秋秋想, 這個人就是馬上去娶皇室的公主,自己肯定會雙手贊成並送上最美好的祝福。而不是一時頭腦發昏南下打工,荒廢學業不說還把自已送入最不可迴頭的歧路。


    再也不會那樣傻了,她想。


    中午簡單地弄了一點飯菜,在這大熱天裏吃什麽都不舒服。賀秋秋早早地熬製了一鍋綠豆粥放在涼水裏湃著,拍了兩根黃瓜擱進大蒜醬醋白糖做了個涼拌菜,又刨了三兩個土豆切絲炒了。那些葷菜油膩膩的,相信弄出來也沒有人喜歡吃。


    果然,家裏的大掛鍾敲了十二點之後,爸媽趕迴來一股氣兒一人吃了一大碗,連連說解乏。


    爸爸中午要迴團部值班,媽媽要迴去看店,不一會家裏就清淨了。賀秋秋在沙發上剛剛眯了一會兒工夫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喧鬧聲,趴在窗台上一看果然是家裏的那個調皮將和他的夥伴們。


    話說這一年以來,弟弟賀韜韜吃好喝好後個子長的飛快,加上在學校裏成績雖然攆不上姐姐,但也是一直名列前茅,賀宗倫倆口子就睜一眼閉一眼不怎麽管得嚴厲了。這就給了賀韜韜一種無法宣諸於口的縱容,凡事隻要不出格願意怎樣玩都行。


    幾個半大的小子正躬著身子在院子裏玩天牛,有很長的觸角,常常超過身體的長度,是老百姓熟知的一類昆蟲。因其壯碩的軀體和突出的兩角且力大如牛,善於在天空中飛翔,因而得天牛之名;又因它喜發出「哢嚓、哢嚓」之聲,其聲很象是鋸樹之聲,故又被稱作「鋸樹郎」。


    其實天牛的體形大小也頗有變異,有的觸角較短,有的體呈卵圓形或其它形狀,有的則摹擬其它昆蟲的形象,如短翅天牛和虎天牛很像蜂類。天牛又以色彩美麗著稱,但很多種類或多或少呈棕褐色,或以花斑排列,和樹幹的顏色相橡,而具有隱匿色或保護色的作用。


    男孩們的臉上花一塊白一塊,眼睛亮晶晶的,對手裏不斷爬行的小東西有著極大的興趣。


    賀秋秋對於這類東西一向是敬謝不敏,隻肯躲在遠處觀看。天牛力大無比卻又蠢笨如牛,有趣的是當你抓住它時,會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企圖掙脫逃命。如若在其小腿上縛一根細線任其飛翔,還能聽到翅膀振動時發出的營營之聲。


    天牛被孩子們開發出很多種的玩法,如天牛賽跑、天牛拉車、天牛魚、天牛賽叫等等,比起後世裏充斥市場的價格不菲的電動玩具來,玩這種大自然的寵物要有趣得多。


    賀韜韜他們幾個小子大唿小叫地就在玩一種天牛釣魚的遊戲,十分逗人開懷。就是在一盛水的盆中,放置一個穿孔係線的魚形小片。另一頭係在天牛角上,再將其置於另一小木條上浮於水麵。天牛四周環水必定會局促不安,頻頻揮動觸角形同釣魚。魚若離水則釣魚成功,以先釣起者為勝。


    賀秋秋一時被這個熱鬧勁吸引往前湊了一下,俯下身子細細地觀賞一隻翅膀碧綠上麵還有著細小斑點的美麗天牛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原來是一個孩子不小心在玩的時候,被天牛強壯的上顎咬著食指了,一個血印子立刻就顯現了出來,偏偏那隻黑黑的大天牛就是頑固至極地不肯鬆口,疼得那個被咬的男孩嘴裏直哼哼,在場的孩子一下子就慌了神。


    賀秋秋正在尋思要不要拿什麽東西來騷擾一下天牛,比如青草蔬菜之類的食物讓其轉移一下注意力好鬆開大口,就極錯愕地看到弟弟賀韜韜轉身進了廚房取了一盒火柴出來。


    還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就看見他迅速地擦燃了一根火柴棍放在那隻惹禍的天牛身上燒將起來。不一會,那隻天牛的後半個身子就沒了,當又擦燃了一根火柴棍時,那隻可憐的天牛終於鬆開了它的血盆大口。


    那個被咬的男孩趕緊甩了一下手掌,把已經化為灰燼的天牛屍體又踩了稀爛才解了心頭之氣。


    賀秋秋看這大熱天怕孩子的傷口感染,連忙拿了酒精幫他消毒。還沒等她忙完,幾個小傢夥又湊到一堆了。她沒有弟弟那麽大的膽氣,隻能遠遠地站了。在這個時節,男孩和女孩們玩的物事天生就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話又說迴來,賀秋秋認識的女孩子當中真是有不怕這些蟻獸爬蟲之類的,就是家住耗子店的白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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