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晚無動於衷的坐著。陳萃端茶出來,坐到他旁邊,被他悄悄掐了把腰,疼的一哆嗦。


    武徽金突然開口,嚴厲的口吻,說:「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遇到點事就自暴自棄你白長這麽大了。」


    氣氛陡地降至冰點,莫賢不知作何表情,武成晚緩緩,迴複道:要怎麽愛惜?變成啞巴是我願意的?聽不到又是我願意的?你是不能接受你的兒子是個聾子,還是不能接受我不聽你們的話?


    武徽金要被他氣到眼斜嘴歪,說:「歪理!」


    莫賢生氣道:「武徽金你要是來吵架的你就先迴去,這裏用不著你。」


    「是我要吵?你看看他什麽態度!」


    「什麽態度?他變成這樣怪誰啊?這時候你爸怎麽不出來說話了,我好好的兒子,落得這麽個下場,你還跟他大小聲?」莫賢忍不住,怨懟。陳萃腦袋漲漲的,本來是要她來勸的,這下好了,陳年舊帳,全抖落出來了。


    小武哥夾在中間勸架,好一會兒,武成晚嫌坐著沒意思,自個兒迴屋去了。


    等到一家三口離去,家裏才算徹底安靜。陳萃抹了把臉,迴屋,擰不動門,後知後覺武成晚把門給反鎖了。


    他疲憊的靠著門坐下,給武成晚發消息:小晚,別生氣了。


    武成晚:你去睡沙發。


    陳萃:好的。那我拿下被子?


    門被拉開,陳萃迴頭,作勢要往屋裏進。武成晚道:不準。


    陳萃蔫巴道:好哦。


    隔天早晨,陳萃在沙發上睡醒,去屋裏找他,已經不見人了。周末,不知道去哪兒了,連字條也不留。


    陳萃把家裏收拾了一通,傍晚,人依舊不見蹤影。於是發消息問在哪,未收到迴複。陳萃其實挺擔心他這種狀態出去的,如果身邊有人還好,沒人過馬路是很危險的。陳萃挨個問他的朋友,都說沒在,甚至連應陽也問了。


    應陽說,他應該是想自己待會兒吧,這麽大人了,甭那麽操心。


    道理都懂,陳萃心說他終於體會到莫賢的心情了。


    又過了一天,周日,天黑的越來越早,他還是沒有迴家,消息也不迴。陳萃坐不住,開車去找,沒頭蒼蠅一樣,路過了無生機的綠化帶,甚至都想下去扒開瞧一瞧。瘋了似的。不敢叫莫賢知道,在砭人肌骨的冷風中把車窗搖下來,風割的耳朵都是痛的。


    叫著一幫健全的人勸他什麽呢?他自己病沒病自己不知道嗎?還要人來勸嗎。陳萃自責,覺得自己不夠懂他,前車燈在夜裏照出一條路,陳萃調轉車頭,向大道駛去。


    望聞村的夜燈比別地兒要亮,興許是錯覺,陳萃駛進來那刻心開始平複。


    他們在看露天電影,夜放,人排排坐,有秩序極了。陳萃把車停的有些遠,沒有板凳,就站在後排。太安靜了,隻有大銀幕發出的聲音。陳萃看了一會兒,禁不住睃巡,然後看到他的影子。


    他坐的板正,神情認真。陳萃望見他的側臉,什麽脾氣也沒有了,弓著腰在人群中穿梭,行至他跟前,蹲下。他垂下視線,陳萃手語道:小晚,跟我出來下。


    對於離席時擾到的人表示抱歉,站在空曠的大街上,陳萃長出一口氣,已是隱隱要有一團白氣的溫度了。


    還要住多久?陳萃問。


    武成晚:不清楚。


    陳萃握握他的手,很暖,鬆開又問:怎麽突然來這裏了?


    奇怪這裏的夜晚居然有星星,城市的夜幕隻有月亮。風從四野來,泠冽。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武成晚道:這裏,我們說一樣的語言。


    他在這裏太正常了,正常到隻是一個普通人。可陳萃看的眼窩一熱,他什麽時候需要這樣來尋求心裏的平衡了。陳萃可怕的感知到他似乎是在接受聽不到的事實,一個除了他以外身邊所有人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陳萃愁眉不展,說:我們迴家吧。


    武成晚拒絕,問他什麽意思呢?迴家然後去看怎麽也看不好的病嗎?


    他像是在鑽牛角尖,陳萃說,你太激進了,我們隻是想確保你健康。


    路燈光芒下細小的顆粒都能看得清,武成晚的手穿過顆粒,緩緩道:我請問,看了我的耳朵就能聽見嗎?


    陳萃泄氣,無能為力道:可是不看怎麽知道呢?


    武成晚說,那就等你能知道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陳萃掙紮著,滿臉苦楚,說:你不是在接受,你隻是在抗拒,抗拒再也聽不到的可能,不是嗎小晚。隻要醫生沒說,你就能等到某個清晨你起床,聽見窗外的汽車鳴笛聲。


    武成晚沉默,陳萃掉下一顆眼淚,砸下去,如露水滾落。他道:別抗拒我。你隻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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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3 章


    武成晚想了想,說:不看病的話,我就迴去。


    陳萃猶豫了,他覷見陳萃的猶豫,二話不說的扭頭,惹得陳萃追他,斬釘截鐵道:不看。


    他這才同意迴家。


    他幾乎沒有這樣使過性子,迴去的路上陳萃一直在想,難道以後就這樣了嗎?


    冷戰了多久就有多久沒有同床,已經開始供暖了,房間裏熱的蓋不成被子。陳萃一雙眼睛追著他,他壓下來的視線沉沉,感官的丟失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往更沉默。陳萃被他弄痛了,嘴唇翕張,他打著手語說:哥哥,大聲點,我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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