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晚靜靜的望著他,始終是自持的,除了伸手解他兩顆扣以外,再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信我嗎?』武成晚問。


    陳萃毫不猶豫:「信。」


    『跟我去上學,我教你。』武成晚的手指細長,哪怕手語隻是一種生存的技能,陳萃也可恥的覺得他在光影裏打這段手語的時候特別好看。


    「我…學不會,不能耽誤你。」陳萃撇開頭,他真的學不會,學校裏的環境不是他想要的,他寧願沒有高中畢業證,也不想再被人圍堵在廁所或是籃球場了。


    武成晚扳過他的臉,揉揉他那顆小痣,迴:不耽誤,信我。


    陳萃登時赧了,以前沒覺得那顆淚痣有什麽不同,被人揉了才覺得堂皇,像是被觸及到最私密的領域。被冒犯。


    『這點本事都沒有,我也不會來找你了。』武成晚把飄落在陳萃袖口的菸灰拂掉,陳萃看見他此刻的神情,在火舌搖曳中都無法撼動的自信,他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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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陳萃險些在他的話裏迷失自己,一口就要答應了,等豆秸稈嘭的一聲在火光裏爆裂,陳萃發熱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


    「我還是,不上學了。」


    武成晚不得不攤牌:是不是在學校被他們欺負,會害怕?


    陳萃訝然,一件最不齒的事被他戳破。害怕,怎麽會不害怕,那種提心弔膽的心情讓陳萃始終無法集中精力學習,好像他無時無刻不處在噴發的火山邊緣,哪怕是一聲吶喊,都會讓火山爆發。


    武成晚提醒陳萃:可以跟我告狀。


    陳萃嘴唇翕動,欲言又止,好半天,說道:「打架…不好。」


    武成晚笑,陳萃發覺他笑的很嘲諷,這樣的笑讓他顯得很不近人情。武成晚就問陳萃:打架不好,哪樣好呢?以德報怨?


    陳萃不知道怎麽反駁,拽住他的手,好使他無法再打手語。陳萃說:「就是不好,你別…打架,要叫家長的。」


    拽住他的手,跟捂他的嘴有什麽區別。武成晚反手扣住陳萃的手,用黏糊膩歪的十指相扣,把陳萃捉在掌心。陳萃還在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打架,他低斂的眉眼隻顧得上看陳萃瘦削的指頭,指甲蓋兒旁邊起了倒刺,手又幹又糙。就是這麽一隻手,握不起筆桿。


    武成晚端詳他的手玩兒,被陳萃發現,忙著抽手,邊磕磕巴巴地問:「聽,聽我說話了嗎?」


    武成晚點頭,迴:不去上學就不去吧,我在你家裏玩幾天,可以嗎。


    陳鋼最討厭家裏來人,陳萃推辭道:「不方便,不方便的,周末那麽短,你在我家休息不好,周一上學要困。你…貪覺,要好好睡覺。」


    武成晚挑眉:下周一我不去上課,周二周三周四周五都不去。


    陳萃驚掉下巴,為難地說:「不許,不許逃課。」


    武成晚: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任陳萃怎麽暗示武成晚都不走。冬天黑的快,五點鍾陳鋼就挑著擔子迴家了,到家門口看見那輛摩托車,臉立刻拉了下來,進門再看見武成晚,臉膛黑的陳萃不敢上前搭話。


    陳萃已經做好飯了,喊陳鋼來吃,陳鋼端上飯碗,對誰都沒好臉,就像在屋裏這倆人欠他的。他粗聲粗氣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學還不夠享福的,不用下地幹活,不用為了那幾毛錢起早貪黑,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他數落陳萃,同時衝著武成晚,話碾到陳萃跟前,「少認識些不三不四的,把你賣了你都得倒貼他數錢。」


    武成晚不知道陳鋼對他印象有這麽差,也不怪他。陳鋼的性子,對全天下的人都一個樣,他們欠他的。但武成晚心理素質好,聽見了當作沒聽見。


    陳萃最近因為不上學理虧,在陳鋼跟前抬不起頭,一句忤逆的話都不敢說。隻有陳鋼說他的份兒。


    陳鋼吃完飯就去樹底下抽菸去了,天蒙蒙黑,武成晚圍著陳萃在灶台洗碗,陳萃問:「你還不走?」


    武成晚反問:這麽黑我怎麽走?


    陳萃像是沒想到,糾結了一會兒,說:「那你晚上在我家睡,但是我家裏床很硬,你睡不習慣。明兒一早你就走行嗎?」


    武成晚糊弄的迴:可以。


    農村晚上沒有活動,睡的早,陳鋼先歇下,陳萃給武成晚燒洗腳水,倆人睡他那間屋子。屋子不大,放的東西又不少,萬幸陳萃沒再邋裏邋遢,武成晚坐在床上,陳萃給他倒熱水,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


    條件簡陋,隻能簡單收拾一下,陳萃的屋子冷的出奇,床上鋪的棉絮跟學校宿舍鋪的沒兩樣,摸上去冷硬。他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武成晚接過,應是前幾天剛曬過,比床上那條被子蓬些。


    拉滅燈泡以後,窸窸窣窣響動一番,武成晚聽見陳萃問:「是不是很冷?」


    他在陳萃手上寫:是。


    陳萃好像笑了一下,嘟囔道:「你手怎麽那麽涼啊?」一邊把他手放在自己懷裏捂,用早料到如此的語氣說:「都說了你不習慣,非要在這兒待。」


    他的反駁是用手冰陳萃,陳萃怕癢的挪兩下,鬧走熱氣兒。他無意摸到陳萃肚皮的煙疤,總歸是疤,他有些在意。


    陳萃小聲跟他說:「以前學校被人燙的,後背也有,我真的好討厭煙哦。」武成晚唯有沉默,陳萃又說:「也討厭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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