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禦道隻剩下一人,一鬼。


    竇矜納罕:「.......你到底是何物?」


    長幸:「姑且算作幽魂罷。」


    「你既是幽魂,為何我卻能視你?」


    這個.......她腦筋一轉胡亂編了一通。


    「我為亡靈,屬夜陰,避晝陽。誤打誤撞闖入此地,若凡人見的著我,那並非好事,最好是去瞧瞧醫病了。殿下不想折損陽氣,下次見了我,當作沒看見才好。」


    竇矜遲疑了一刻,輕聲:「你在唬孤。」


    「殿下愛信不信罷,我知道你很想殺我,方才殺了那麽多次,總能痛快了?」


    「嗯。」他悶哼。


    負手未再靠近。


    長幸再說,「生人不該為難陰靈。最近宮中總鬧命案,有人榻上失蹤,有人湖邊暴斃,殿下別總想著對付我,不如查查這漢宮其他,死人多,陰氣重,怪事發,眾心不穩宮內混沌。」


    漢宮是她的衣食父母,第二故鄉,她喜愛這裏沉澱的曆史氣息,喜愛這邊的一草一木,對於試圖破壞的當然是一副苦?s?大仇深的態度了。


    這話叫任何一個暴脾氣的小孩聽了都該不悅,但竇矜隻是凝眉,他心中忽而疏通了,他往前一步,長幸便立馬退後一步。


    她煩他得很:「我為亡靈,你為何不避?」


    他仰天大笑,更靠近了幾步,「為何要避?這世上,最可怕的從來都是人心!我非常人,乃天命也,鬼既來則安之,有何好怕?何況是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


    「哼?少狂妄,我活了幾百年。」


    「哦?那還是隻長生鬼,那你告訴我,我前世是何家子?」


    「難民,逃荒餓死的。」


    「......」


    「說笑而已。我不測前世,隻看未來。」


    「那我之後——」


    「暴君,被手下人毒死的。」


    他的表情忽而頓了頓。


    長幸見縫插針:「君民同心,遂太平世。怨氣撞鈴殿下可聽說過?殿下此時才看得見我,之後就不好說,會看見什麽了。」她暗示道。


    結果,他隻是悶笑幾聲。


    「太平?也許。」


    長幸無語,「殿下身為東宮主,天下心,不該管管?」


    「那你為何不管?」


    「鬼魂非同質,鬼為鬼,魂為魂,陰魂不管陰鬼。」


    「生人亦無法掌陰鬼。他們下了地獄,自會和閻王討論辯白,若哪個看我不慣,拉我下去即可,吾心甚慰!」


    這是什麽逆天皮厚的思維邏輯,「告退!」


    「等等。」


    他的語氣少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倨傲,多了幾分平淡和冷靜,有那麽一點平易近人了的感覺了,在她不是個人的前提下。


    嗯,這個太子有點兒意思。


    竇矜往前了幾步,「敢問居在何處?」


    長幸,「不便告訴。」


    「你魂居長信,信通幸,得名長幸,是否?」


    「否。」


    他眉毛一挑,「那便是。」


    長幸聽得這繞口令,頭大得捂住耳朵,「否否否。」而後跑路了,反正她現在已經犯不著看他臉色。


    *


    同竇矜提點過的翻日,宮中便又吐血而亡了兩個宮女,隔音弱,長幸遠遠就聽得永樂宮內有個如花宮女在偷偷垂淚。


    那宮女見了皇後進屋,趕忙拭淚滴。


    皇後麵色亦蒼白,瞧了眼來奉茶的她,「好了,哭的本宮頭疼,打遠便聽見了。」


    宮女為扶蘇,正是每日給長信宮燈點苗的。


    此時撲通跪了下來,「求娘娘為桃夭查明,她定是被人害死了!」


    扶蘇和桃夭是對親姐妹,正是丞相王相雀的小妾生的一對雙胎,早年就被相雀獻入宮,放在皇後身邊近身伺候。


    扶蘇候長信,桃夭在永樂,皇後平時與王相雀如何勾搭,這兩女兒沒少給放哨打眼的,出了不少力。


    甚至皇後能和相雀看對眼,起了心思,兩女兒也少不得一邊一個耳朵吹她的風,如今一個竟就好端端地死了。


    死時麵目猙獰吐血而亡,扶蘇心虛,隻怕是報複,又恐慌又恨。


    皇後輕食了口茶,苦茶葉跟鹽焗果皮一起入口,硌得慌。


    「先起來罷,桃夭是本宮宮裏的人,本宮如何不心疼,不用你說,她要是真被害死了,本宮絕不姑息了。」


    說罷,將那茶碗放案,卻撒了一地。


    奉茶的宮人進來收拾,被她打了臉嗬斥。


    皇後情緒差到極點,姣好麵容變得兇神惡煞。隻因皇後心中實在膽顫。桃夭已經是她身邊最近的,都敢在她跟前動手了,那下一個呢?


    傳情的鴿子飛入窗沿,定是相雀,死了女兒,他跟皇帝討要屍體扶棺......想到皇帝,皇後心大震,連忙叫人將養了一年多的鴿子刺死,信紙燒了。


    她哪敢調查呢,要是那個人是皇帝,她也是萬萬動不得的。


    扶蘇被這架勢嚇哭,皇後一把推開有些哭喪的扶蘇,起身喚內宦蔡春,「太子呢,太子在哪裏,都午時了,怎不來同我問候?」


    「......太子早來過,皇後未起,說是跟孟小將軍去了軍馬場觀賽馬呢。」蔡春早時也說過一遍,是皇後忘了。


    她落落坐下,喃喃,「軍馬場......」


    又熱螞蟻一般地站起來,「本宮不要在這裏呆,擺架,擺架,本宮要去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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