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鷹滿意地笑了一聲,將那隻手握得更緊。


    飛機落地,來接機的人卻出乎意料。


    「於栗?」於鷹顯然沒有想到於栗會出現在接機口。


    「你迴來得正好。」於栗淡淡說完,下一句開口的聲音卻變了調,「爺爺,熬不住了……」


    於栗的臉色蒼白,於鷹的神色卻並沒有什麽變化。


    「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們先去醫院,他們差不多都到了。」於栗說完,便轉身往迴走。


    這是於鷹的家事,若秋正猶豫自己是否要跟著去,周辰已經把自己的行李箱給拖走了。


    於江沅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一個月,用於栗的話來說,他就隻是吊著一口氣,像是很不甘心就這麽死去的樣子,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固執些什麽。


    推開病房門,於江沅的病床邊上已經站著一圈人,楚顏,秦姝,於紹都在,還有兩個陌生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於江沅的兩個兒子,於楓林和於漸晚了。


    若秋在家宴的時候並沒見過於鷹的父親於漸晚,隻是之前在一些八卦新聞中看到過,於漸晚的真人比新聞上的還要頹廢,他的眼似乎連焦距都沒有。


    看到於鷹出現後,於江沅渾濁的眼裏似乎有了些光亮,隔著唿吸罩發出了「嘶嘶」的響聲。


    於鷹來到病床前,於江沅奮力抬起手,揮了幾下。


    「我們都出去吧。」於栗看懂了於江沅的意思。


    「憑什麽?」於紹原本坐在沙發上,一下子就躥了起來,「萬一等下人不行了,我們都不能送他最後一程?」


    「於紹!」於楓林大聲喊了一句,於紹一下子就沒了聲。


    病床上的於江沅發不出聲音,顫巍巍的手又在空中揮了兩下。


    「我們都出去吧。」於栗說完,自己率先走出了病房。


    於紹的眼睛快翻到了天上,他沒再說什麽,也一併走了出去。


    若秋想跟著一起出去,於鷹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


    「你留著幹什麽?」


    於紹剛走出病房,又想進來,於栗拉了他一把,合上了門。


    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


    「江……沅……」


    於江沅想握住於鷹的手,於鷹卻後退了一步,他的手落了空,手指動了幾下,卻再也沒能抬起來。


    「江沅集團現在很好。」於鷹的聲音冰冷,就像是在例會上的演講,「如果沒什麽別的事的話,我還是讓大家都進來吧。」


    「江……沅就……交……」


    「您已經把江沅交給我了,我會好好照顧它的。」於鷹的語氣變得越發冰冷。


    得到了承諾的於江沅沒有再發出聲音,心電圖變得更加微弱,他已經沒有了意識,全身連著的儀器隻是在拖延著生命的最後時刻。


    然後他終究還是沒能撐過去。


    在醫生宣布死亡後,病房裏陷入了一瞬的安靜,於鷹始終站在外圍,站了會兒就離開了病房。


    若秋跟著他來到醫院的走廊上,於漸晚也走了出來,他站在走廊的另一邊,跟於鷹麵對麵。


    於鷹沒有理他,拿起手機跟周辰通話。


    「消息可以放出去了,就按照預定的那樣。」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什麽消息?」於紹也來到了走廊,「你準備了什麽消息?」


    「老爺子的死訊,還有他當年瞞下的那些不能見光的事。」


    「於鷹你別太過分!」於紹額頭的青筋暴起,「老爺子屍骨未寒,你他媽就等不及了是吧!」


    於紹一把拽住於鷹的衣領,卻被撲上來的醫院安保一把拖著扯開了。


    「你就盼著老爺子快點死是不是?他為什麽病情一直好不了,還不是被你氣的!」


    「帶他離開吧,」於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對安保們吩咐道,「在這裏太喧譁了,會影響到其他病人。」


    「於鷹你狼心狗肺!你他媽就不是人!」


    於紹被一路帶走,各種難聽的話在走廊迴蕩著。


    於漸晚看了於鷹一眼,父子倆還是什麽都沒說,於漸晚最後看了一眼病房,也轉身離開了。


    忙著收拾遺體的護士,準備換床的護工,哭泣的人,暴跳如雷的人,冷漠的人。


    此刻上演的人間戲劇荒誕卻真實。


    若秋握住了於鷹的手,於鷹輕輕搖了搖頭。


    「他到死都隻想著他的江沅。」於鷹隔著病房的門,望著躺在床上的老人,「比這件事更恐怖的是,他死了,我還在恨他。」


    無人關心於鷹接下了怎樣的重擔,也無人關心他當初是否願意。


    無人知道於鷹經曆了什麽,也無人關心他此刻的心情。


    突如而來的悲傷襲過心裏,若秋伸出雙手抱緊了於鷹。


    周檸夕之死的真相爆上了熱搜。


    於江沅的去世,於江沅財產分割,十多年的綁架案等等詞條都相繼湧了出來。


    於鷹布置好的輿論比於江沅盛大的葬禮更加精彩。


    沒有在於江沅活著的時候公布,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隔開網際網路,於江沅的葬禮體麵地結束了。


    對於於鷹來說,他已經太過熟悉處理葬禮的一切。


    隻是這次,他沒有穿那身葬禮專用的黑色西裝很久,到了咖啡店便換成了常服。


    陳律師很早就等在了那裏,換班之後,若秋端了幾杯咖啡過來,擺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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