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朝殿一片靜謐。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低著頭,迴味著王潛的最後那句話。


    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


    這些人為官多年,王潛說的這些東西,他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清楚。


    但知道歸知道,卻少有人願意去接受並麵對這些事實。


    畢竟,麵對免費的東西,又有誰能忍的住呢?


    而今,王潛突然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立時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劉宏猛的站了起來,“師父,您是說,征發徭役,最終會使我大漢亡國?”


    “不錯!”


    王潛深吸了一口氣,“昔日的秦王朝,就是因為勞役過甚,方才惹的民怨沸騰。


    為此,董仲舒曾言:“日為更卒,已複,為正一歲,屯戍一歲,力役三十倍於古。”


    “在秦之前,各國的百姓們,因多年的戰亂,早就疲憊不堪。


    可是,秦始皇在統一六國之後,非但沒有休養生息,反而開始大肆征發六國民夫開始築長城、建馳道、休宮室、征戍卒。


    這一係列征發民夫的舉動,最終導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民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


    “這也是為什麽,陳勝、吳廣再喊出“誅暴秦”的口號之後,無數百姓爭相而起的原因。”


    聽聞此言,眾人再次一陣默然。


    沉默片刻,許訓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依王大匠的說法,想要避免百姓動亂,就隻能出錢雇傭人手了?”


    “不錯。”


    王潛點頭迴道:“徭役之苦,在於百姓付出而沒有迴報,在於百姓會為此家破人亡。


    因此,隻要保證百姓在做工之時,能夠賺到足以養活家小的錢糧,自然可以免除一應的隱患。”


    聽聞此言,許訓卻突然笑出了聲,“鄙人不才,倒也翻看過一些秦王朝的徭役律令。


    據我所知,秦王朝征發民夫,好像也是給錢的吧?而且若是因為一些其他原因導致延期,也不會有什麽責罰。”


    “這些律令,與王大匠方才所提之法,並無二致。”


    “由此可見,您所謂的方法,並無任何效用。”


    “而秦王朝的覆滅,與徭役也並無關係!”


    “不知,王大匠以為然否?”


    說到最後,許訓突然提高了音調,並一臉得意的看向王潛。


    雖然許訓並不否認徭役對於百姓的壓迫,也不否認徭役會損耗國朝壽命。


    但眼下這種種情況,對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隻有駁倒王潛,才能使自己這些人占據有利的態勢。


    麵對許訓的質問,王潛也不禁愣了一下。


    他也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知道這麽多,還立馬從中抓住了漏洞,並發起了犀利的反擊。


    這幫家夥,果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王潛深深的看向許訓一眼,淡淡的說道:


    “不錯,你說的那些律令,確屬事實。”


    “但你要知道,一道政策,其製定與施行是兩碼事!”


    “秦始皇在世之時,威壓四海,每日處理的奏章,都以擔計數,其所頒布的政令,自然無人敢有絲毫違逆!”


    “也正是靠著那些律令,秦始皇才能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內,先後完成了築長城、建馳道、休宮室等一係列壯舉,且沒有出現任何動亂。”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在秦始皇死後,卻全都變了。


    胡亥繼位、趙高亂政,二人的胡作為非,使得朝局混亂,秦始皇的那些政令,也被改的麵目全非,使得秦王朝變的隻有暴虐嚴苛,最終方才惹民怨四起。”


    “讓你說,秦王朝的覆滅,到底是律令不行,還是人不行?”


    聽到王潛的反問,許訓頓時啞口無言。


    他也沒想到,王潛三言兩語,就將問題轉移到了“人”的身上,而且還是那麽的合情合理,讓人無從反駁。


    畢竟事實就擺在那,人家秦始皇活著的時候,再怎麽折騰,那都是好好的,可等胡亥一繼位,不過兩年的功夫,秦王朝立馬就亂了起來。


    許訓沉默良久,突然抬頭問道:


    “好,就算問題的確出在了人的身上,可關鍵是,朝廷拿不出那麽多錢來雇傭人手,但有些事情,又總要有人去做。”


    “倘若無人服兵役,那邊關誰去守衛?”


    “無人服徭役,水利工程、道路橋梁,又有誰去維持?”


    “沒有這些,國家最後,還不是一樣會滅亡?”


    麵對許訓的一係列反問,殿內眾人也不禁點了點頭。


    盡管王潛說的如何在理,但其實就擺在了眼前。


    朝廷和官府的收入,根本就不足以維持招募人手的花費,再加上一些人的貪欲作祟,徭役這東西,根本就取消不了。


    看到人們如此模樣,王潛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失落,更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格局、眼界是一方麵,主要還是因為這個時代的盤子太小,顧得了這個、就會失去那個,根本無法做到兩全。


    因此,盡管明知前方是深淵,但人們卻依舊停不下來!


    不過,這一切對於王潛來說,卻又算不得什麽大事了。


    盤子太小,把它做大就是了,有啥?


    緩緩掃望眾人一眼,王潛隨即沉聲說道:“諸洛陽近日出現了紙張、琉璃、肥皂這三樣新東西,不知諸位可曾聽說過?”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不由點了點頭,王潛所說的這三樣東西,如今可謂是風靡了整個洛陽,似他們這些人自然都是接觸過的。


    他們不僅知道這三樣東西是曹家、荀家所經營的,還清楚的知道,這三樣東西,全都是王潛搗鼓出來的。


    畢竟,王潛在城西大建作坊之事,可沒有瞞著任何人,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要不是因為王潛和天子才是最大的受益人,怕是早就有人忍不住要強取豪奪了。


    “實不相瞞,這三樣東西的成本極低、利潤卻極高,就目前而言,每日的收入,至少可達四百萬錢……”


    “什麽?”


    聽聞此言,在場眾人盡皆神色一動。


    一日四百萬,一年差不多就有十四億多。


    要知道,全國賦稅總收入也才不過六十億而已,單這幾樣東西,就占了全國總收入的兩成還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店鋪、三個作坊而已,地點也隻局限於洛陽。


    這要是將其擴展到整個大漢,那一年得賺多少錢?怕是幾百億都擋不住吧?


    想到這些,在場眾人的唿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看向王潛的目光,也炙熱無比。


    就在眾人眼熱的時候,卻聽王潛高聲道:


    “因此,為了解決朝廷用錢困難的問題,經陛下與在下商議,特準許地方官府,一同經營這三個生意……”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呆若木雞!


    誰也沒想到,王潛竟真的舍得將琉璃、紙張、肥皂的經營給分享出來。


    看到眾人的模樣,王潛也無奈的歎了口氣。


    當初的光武帝劉秀,為了度田成功,將鹽鐵專營改成了官營,這才讓那些地方豪族,放棄了對土地和人口的把持。


    而今,自己想要取消徭役,也隻能效仿劉秀的做法,用琉璃、紙張、肥皂的利益來換取地方對徭役的把持了。


    至於地方官府如何經營,會不會向後世某些企業,搞的年年虧損,他倒真不在乎。


    畢竟,人都是有貪心的,誰也攔不住。


    他的主要目標,就是取消徭役。


    如今正值小冰河時期,未來的大漢各種天災不斷,徭役若再不取消,過不了幾年,百姓該起義還是會起義。


    而且這個時期的政治環境擺在這裏,攤丁入畝、一體納糧、一條鞭法等改革,完全就是不現實的。


    自己的想法想當然嗎?


    王潛承認是有的,但他也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了。


    再者自古以來,任何政策的成功推行,除了靠著拳頭大之外,最主要的還利益的分配問題。


    隻要利益分配到位了,那麽政策的推行,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況且,有了地方官府的一同經營,產業鏈就會進一步擴大,不僅可以為更多人提供一份活計,提升人們的抗風險能力,同時還能提高賦稅的收入。


    當然,最主要的就是,隨著經營的擴大,紙張的普及速度也會加快,更方便王潛下一步的動作。


    總之就是,分利出去,他們或許會血賺,但自己卻永遠不虧。


    王潛看向眾人:“當然,你們也不要急著高興,我這裏還是有些條件的!”


    “不知有何條件?”有人問道。


    “條件嘛,就是永久取消徭役,且地方官府經營的收益,兩成歸少府、四成歸國庫、最後四成歸官府。


    除此之外,朝廷還要頒布新的法令,地方官府在經營之時,必須要保證當地的土地耕種及糧食產量。


    倘若有人隻顧賺錢而荒廢了土地、造成了糧食減產,便一律予以嚴懲,輕則罷官、永不敘用,重則抄家斬首。


    最後就是,不得再強征百姓,所用人手,也必須花錢招募。”


    “不知諸位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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