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漱正在家煮茶,看到這倆小孩風塵僕僕過來,沒忍住笑了一聲。


    「哪裏來的兩個黑衣刺客?不摘帽子就打出去!」


    薑杳摘帽,露出來一口漂亮整齊的白牙。


    「我也要打出去嗎,姐姐?」


    第154章 謠言


    遊騎將軍就這麽一個寶貝妹妹, 那自然是不能打出去的。


    薑漱笑起來,將人接進來,一手拉著遊渡朝, 一手拽著薑杳。


    「怎麽來這麽晚?飯都快涼了。」


    「路上遇到追我們的, 甩脫了。」


    遊渡朝一邊解鬥篷一邊道,「沒受傷,姐姐放心便是。」


    雖然話這麽說,但是薑漱還是微微變了臉色,將兩個人都拉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放心。


    她蹙起眉。


    「燕伏?」


    「除了他還能有誰。」


    遊渡朝眼底都是雪光冷色, 「這是鐵了心監察咱們的動向,和咱們死磕到底了。」


    「正常, 我也不會放過他。」


    薑杳被桃枝帶去洗手, 指縫間幹涸的血跡在溫熱的銅盆裏麵重新化開,又細細打上肥珠子1, 血腥臭氣都被白檀香取代。


    血水和泡沫映出來一張水波中看不清楚的麵容。


    「現在比的不就是誰動作更快、更了解對方下一步想要幹什麽嗎?」


    「他大可來比一比。」


    薑杳唇齒間的冷都快要溢出來。


    然後滿腔殺意的長昭縣主被握住了手。


    薑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 拿起來肥珠子,一點一點幫她擦拭幹淨剩下的血跡汙痕。


    仔仔細細。


    像極了當時她不眠不休三日,睡醒的時候抓住的那樣。


    溫熱、柔軟。


    一點一點將原本驚惶不安、暴戾也痛楚的人安撫完好。


    「手上有髒東西就洗幹淨, 姐姐也不是不能幫忙。」


    薑漱垂著眼, 聲音很淡, 「不然不叫你喝今日煮的粥。」


    和這話相互映襯似的,那邊的衛雲澤笑了一聲,攬著遊渡朝的肩膀過去端碗。


    笑盈盈的承恩侯老夫人牽著小世子衛淞出來,一老一小眉開眼笑, 一個端著驚春剛醃製好的鹹菜,一個手裏還寶貝似的舉著一個碟子。


    裏麵是各色模樣精緻的鏡麵糕。


    黃發垂髫, 怡然自樂。2


    一點看不出來當時麵對沈家兵士的時候剽悍的模樣。


    承恩侯老夫人見到這兩個小的來了,每一道皺紋裏麵都洋溢著笑的暖意,在燈火下融了溝壑,於是眼底都是柔軟光影。


    她心知肚明這段時間的京城風雨,卻一個字也不問,隻是笑著應了薑杳和遊渡朝的問候,然後拍了拍衛淞的肩頭。


    男孩子心領神會似的,小心翼翼捧著手裏麵的碟子,邁著小短腿跑到薑杳那邊。


    「姨母!」


    他邀功似的舉起來碟子。


    「姨母嚐一嚐——都是我跟廚房的姐姐們一塊做的!上麵裹了紅糖,很香甜的!」


    薑杳沒想到這小外甥這麽熱情,愣了一下,笑著示意她在洗手。


    「好淞哥兒,謝謝你,等姨母洗完手就嚐,好不好?」


    但衛淞沒有放棄。


    他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將碟子交到一旁桃枝手上,用竹籤紮起來一塊鏡麵糕,小心翼翼地護著,踮起腳來餵她。


    「可是你看起來不開心。」


    小孩子眼睛很大,恰好映出來一個薑杳。


    「阿娘說過的,不開心的時候就吃甜的,吃甜的就開心了。」


    「——姨母如今吃了鏡麵糕,會開心嗎?」


    薑漱管孩子一向嚴,但此時她並未嗬斥一句,隻是看著還沒洗完手的薑杳連忙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咬住了那塊本就很小的鏡麵糕。


    而衛淞也並不像旁的人嫌狗憎的小孩頑劣,一直用手在下麵虛虛護著,直到薑杳將糕點咬下去,才放心地放開手。


    小孩的眼眸清亮,等著薑杳咽下去才迫不及待問詢。


    「是不是很甜!」


    是很甜。


    薑杳笑著點頭,眉眼都彎起來。


    「很甜。」


    「……是很好吃的鏡麵糕。」


    那邊遊渡朝剛端完了碗,不服氣地嚷嚷。


    「淞哥兒,我的呢?就知道給你姨母,你小舅舅就不能吃?」


    「哎呀舅舅又不是沒有手,自己拿嘛——」


    「反了你了!」


    遊渡朝和衛淞鬧,將男孩子輕輕鬆鬆架在自己肩上,兩個人又開始了新一輪胡鬧。


    手已經洗幹淨了。


    薑漱接過來驚春遞來的帕子,耐心地將薑杳的手指擦拭幹淨。


    女孩子有一雙堅硬而修長的手。


    盡管白皙,但指腹和關節處卻已經有了一層淡淡的薄繭。


    就是這雙手,一次一次做出所有人都覺得狂妄悖逆的事情,也一次一次拚盡全力去報複曾經欺辱她們的人。


    薑杳麵紅耳熱,試圖掙紮;「沒事了姐姐,我可以自己……」


    「不管你怎麽鬥,家裏麵總是有人等著你的。」


    薑漱沒怎麽用力。


    但她隻要不放手,那雙可以徒手掰斷人骨頭的手就不會掙紮出來。


    她抬眼看著她。


    薑杳隻覺得姐姐眼尾的白痕仍然像梨花的瓣子,皎白柔軟。


    不然她不知如何解釋自己每次看見心裏都一片澄寧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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