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像夜色裏的鳥。


    力氣大到已經可以單手舉起來暗衛, 卻仍然會在奔向姐姐的時候,控製自己衝過去的力度別將人撞到嗎?


    他漫無目的地想。


    衛雲澤似乎想過來寒暄一二, 但聞檀懶洋洋擺了擺手。


    紅衣人仍然戴著麵具。


    他背後就是黑, 月亮已經隱去,他站在那裏, 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夜色。


    但他手上還提著一盞不知何處得來的花燈。


    光影鋪滿衣擺。


    薑杳將滾燈放在一旁。


    姐姐懷裏都是雲嶺雪杉和沉水香的味道, 一絲一絲纏繞上來,還帶著體溫,溫熱熨帖地縈繞周身。


    但薑杳卻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味道。


    沉鬱清苦, 尾調悠長。


    和這個人穠華的外貌一點都不一樣。


    沉且冷。


    像被遺忘在雨天窗外那棵已經很多很多年的樹。


    薑杳轉身, 抬手朝著那邊擺了擺。


    那是個再自然不過道別的手勢。


    聞檀仍然站在那裏。


    他垂眸看了那邊的光和人, 又垂眸看向自己。


    他夜裏常用來尋仇殺人,即使是夜行也甚少打燈。


    但今天好巧不巧,手上那個不值什麽錢的花燈居然還朦朦朧朧亮著光。


    所以聞檀懶懶地抬起手腕。


    ……也晃了晃那個花燈。


    神女來人間一遭,什麽沒帶來, 也什麽都沒帶走。


    隻是她迴山時候風太急,衣袂捲起, 灑落日月星輝。


    太璀璨。


    所以路過的艷鬼偶然現了人身。


    第二日,薑家的馬車準時到承恩侯府。


    但薑杳沒坐。


    不是下馬威,是她前天太興奮,迴去之後又和薑漱講述見聞,和讓姐姐試試她剛買的脂粉——通宵不眠,然後一覺睡過了。


    是笑眯眯的承恩侯老夫人出來,好聲好氣地和那幾個來的奴才解釋了一通,讓嬤嬤一人給了一袋賞錢,給原封不動送迴去了。


    迴薑府的路上,早上就迴府,發現幾個主子全在睡覺、不得不陪著老承恩侯夫人轉了一早上的煙柳正在緊急給薑杳補妝。


    脂粉拍拍打打,在馬車裏麵蕩起一陣香氛。


    薑杳:「好煙柳,糊太多了唔……」


    煙柳冷酷無情:「奴婢無能,敷少了遮不住姑娘眼下的青黑。」


    薑杳自知理虧,聽話地閉上了嘴。


    霜濃同樣很困,靠著她家姑娘,有一搭沒一搭打瞌睡。


    她還時不時就想往前栽一下,要不是煙柳護著她的額頭,估計早就一頭栽上了前麵的桌子。


    煙柳心累地去拽霜濃。


    「要磕上了!你又是因為什麽?」


    霜濃困得嗓子都啞了。


    「昨天迴家就被叫出去幫忙幹活,後來又帶著弟妹出去玩,小孩子精力太好,我今早沒睡就迴來了……」


    好,又一個晚上通宵出去玩的。


    煙柳姑娘早睡早起,不明白兩個人為什麽晚上能那麽晚不睡出去鬧騰。


    她心累地嘆了口氣,一人身後給塞了個引枕。


    「睡吧,到了我叫姑娘。」


    但其實用不著叫。


    這種地方,總會有人上趕著來找事。


    薑杳是被婆子冷笑的聲音吵醒的。


    很大聲,感覺光聽耳朵裏都飛濺了唾沫。


    煙柳似乎在說什麽,卻被那人打斷了。


    「哎呀,老奴可不敢多說,畢竟二姑娘連咱家的馬車都不坐,可不是進了一趟宮、去了承恩侯府,連『薑』姓都不想要了?」


    這話嚴重。


    煙柳明白今天確實是她們理虧,叫人拿住了錯處。


    估計李老夫人那邊已經發作了,不然下麵的人也不敢見風使舵,猖狂成這個樣子——還沒進府,就在門口冷言冷語。


    跟著薑杳這個從來不會吃虧的,煙柳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這種當麵的冷嘲熱諷了。


    一時之間陡然迎麵這種陣仗,她還真有點「久違了」的啼笑皆非。


    平心而論,她倒沒怎麽生氣。


    敢出頭到給主子姑娘扣這種大帽子的泥腿子,不等她們教訓,也會吃大虧。


    煙柳心平氣和準備解釋,後麵卻傳來掀簾子的動靜。


    「一大清早的,哪家的畜生在吠?」


    她冷笑一聲,「不知道擾人清夢嗎?」


    出來的赫然是仍然剛才還在好眠的霜濃。


    她神情倦怠,一看就沒睡醒。


    但這樣的神態顯得她尤為兇悍,眯起眼睛環視了一圈。


    然後她的瞳孔聚焦,認出來了是哪個跟煙柳說這種話。


    霜濃走到煙柳身邊,確認了一句:「她剛剛說的話?」


    煙柳:「是,你……」


    霜濃一言不發向前,將煙柳攏在身後。


    那婆子顯然是有幾分身份,此時仍然在叫囂:「怎麽,理虧了,還是心虛了,再叫出來一個與我這老婆子吵架麽?你……唔啊!!!」


    無比響亮的一耳光!


    門口瞬間靜默。


    霜濃麵無表情地鼓了下腮,一把卡住那婆子的脖頸,然後猛地扯住她的頭發,逼著她往後仰頭。


    另一邊又給了一耳光!


    「啊!!!」


    那婆子淒聲慘叫,想要躲開,卻發現這侍女力道大得驚人。


    怎麽山漏月一個兩個三個都是這種力大無窮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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